“销毁它,既是斩断一切潜在危害的根源,也是对被波及的无辜者宁凌淇同志最大的保护。明白吗?”
“销毁它,不仅是我对纪律程序的最终理解,也是对你个人名誉、对你政治前途最大的保护!”
“是对整个调查案件画上一个干净、彻底的句号!这道理,你明白了吗,江县长?”
江昭阳的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击、包裹、融化!
冰冷、坚硬了几天的躯壳,在赵珊这番逻辑严密、掷地有声、充满了保护意味的话语下,土崩瓦解!
那股暖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几乎要将他冻结的愤怒和耻辱,带来了久违的、劫后余生的松弛感!
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热、发涩。
原来如此!
原来纪委的工作并非全然冰冷无情!
原来赵珊每一步看似无情甚至略显急促的推进,背后都藏着如此深刻的、对干部命运负责任的计算和保护!
这种保护,不仅仅基于程序和律条,更基于一种对人的基本尊严、对政治生态健康维护的深层考量!
人性化!
江昭阳脑海里瞬间跳出这个词!
极度的严谨和专业背后,竟蕴藏着如此宝贵的人性光辉!
他刚才那些关于“上级怪罪”、“销毁程序反常”的顾虑和警惕,此刻在赵珊这坦荡的、逻辑自洽的、完全站在他立场的分析面前,显得多么渺小、多么不堪!
他甚至为自己的那丝警惕感到一丝羞愧。
是自己被愤怒和恐惧扭曲了判断吗?
“赵书记……”江昭阳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明显的发自肺腑的沉重,“我……我明白了。”
“完全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太感谢了!”
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种刻骨的承诺分量:“谢谢你!”
赵珊微微侧过身,窗外的阳光恰好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将她半边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那份常年被刻板纪检形象所笼罩的、属于女性的柔和与知性,在此时绽放无遗。
她嘴角弯起一个清晰的、温和而有力的弧度。
那是一个完成了艰难任务后,既看到正义得以维护又同时保护了同志后,才会流露出的放松而欣慰的笑容。
“谢什么!”她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坦然,“不用!这也是我们纪委的本职工作!”
窗外的天空,光线柔和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逐渐办公室里残留的阴霾。
江昭阳顺手端起一杯已凉透的浓茶,近乎麻木地喝了一口。
苦涩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反而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刚刚经历的那场风暴——被精心伪造、旨在彻底摧毁他人格和政治生命的卑劣陷阱——其冲击力远比他能迅速消化的更为巨大。
愤怒的岩浆在短暂的喷发后,并没有平复,而是在更深的心底汹涌澎湃,寻找着新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对面沉静如水的赵珊身上。
这位县纪委书记的眼眸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对那肮脏U盘技术的鄙夷和对干部保护的责任感。
“赵书记,”江昭阳的声音带着压抑后的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主动将话题导向更核心的方向,“张世杰……这个跳梁小丑,充其量不过是个马前卒。”
“一个被推到前台执行任务的可怜虫。”
他微微向前倾身,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幕后的那只黑手……揪出来了吗?”
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锋芒。
赵珊似乎早有准备,眼神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报出一个名字:“初步查明,是蒋珂文。”
这个名字落下,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江昭阳的心湖,并未激起意外,却激起了更深的、早已预料的恶心。
“果然是他。”江昭阳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张世杰肯定只是一个马前卒,幕后的黑手呢?……哼,这个家伙卑劣无耻,手段下作,做出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意外。”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蒋珂文固然是条大鱼,但在这张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深的黑影?
那个在春奉县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的县长张超森,难道就真的完全置身事外,清清白白?
江昭阳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沉闷的响声回荡着。
茶杯里的水剧烈摇晃,几滴褐色的液体溅落在桌上,“这个蒋珂文!为了保住他们的非法利益,竟敢用这种……这种污人清白、断人前程的毒计!简直丧心病狂!”
“到蒋珂文打止了?!”江昭阳霍然抬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赵珊,带着强烈的不甘心和一种“难道仅仅如此?”的质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背后难道就没有更……更大的人物?他就敢独自策划针对一位县委常委的栽赃陷害?!”
“胆子从何而来?能量从何而来?”
赵珊冷静地听着江昭阳的愤怒控诉,但她的回答却带着一种体制固有的克制和程序上的冰冷:“江县长,目前的证据指向,确实锁定在蒋珂文策划和组织实施层面。”
“张世杰是具体操作者、实施人。”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所有的直接证据链,指向蒋珂文是比较清晰的。”
赵珊迎着他的目光,神情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更复杂的东西。
她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就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链条和权限范围,在县这一级,到蒋珂文——证据是闭环的。”
“再往上,需要更清晰的指令和……更高层面的介入。”
“闭环?”江昭阳冷笑一声,那笑声里透着浓浓的讽刺和不信任,“为什么不双规蒋珂文?!”
“难道就看着这条毒蛇继续盘踞在组织要害部门?”
面对江昭阳连珠炮般的质问,赵珊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面对规则和权限时的肃然:“江县长,您别忘了!”
“蒋珂文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职级是副处。”
“双规审批权,不在我们县一级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