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他?”苏子元一脸诧异。
“当然!”王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都是大宋臣子,自然要相信自己的同僚!”
苏子元下意识的翻了一个白眼,对王冈的话半个字都不信,说这话也不看看你平常干的那些事,还相信自己的同僚!
王冈对此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既然刘应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就要给他一个机会!”
苏子元狐疑道:“玉昆,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去趟顺州……”
“不可!玉昆万万不可!”不等王冈把话说完,苏子元便激动道:“刘汝成殷鉴不远,玉昆万不能再行此等险事!”
“呵呵,险事?”王冈一声冷笑:“什么时候我大宋官员行走在大宋疆域内,反成了行险之举!”
苏子元神色一变,劝道:“玉昆,莫要意气用事!那交趾人凶残,只怕会故技重施!”
“这并非意气用事!我正准备会会他们!”王冈轻轻摇头,淡淡道:“昔日我朝大军虽灭交趾之国祚,却并没有屠杀其民,反而给了他们生机,此举不可谓不仁德!”
“然彼辈蛮夷不知恩义,不思报效官家和朝廷,竟胆敢作乱,伏杀我大宋官员,此等丧心病狂之举,若不给予雷霆重击,又如何彰显我大宋威仪!”
“你是要以身为饵,将那交趾叛军诛杀?”苏子元惊讶道:“可你若是带着大军,他们必然不敢现身,若是没有重兵相护,岂不是以身犯险!”
“这不重要!”王冈摇摇头,一脸肃然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朝前往顺州虽然凶险,然为了大义,我又何惜此身!“
王冈音量不大,却振聋发聩,苏子元呆愣愣的看着他,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这天下间高谈阔论,豪言壮语之辈居多,若是让他们袖手空谈,自是可以把那些仁义之道说的天花乱坠,可若是真让他舍身就义,多半就要畏畏缩缩,缄默不敢高声语了!
而王冈则是不同,他是真的要上战场,去直面那些凶残狡诈的交趾人,这番慷慨之语,乃是直抒胸臆!
不愧是舍身取义王玉昆!
一时间,苏子元有些泪目!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直面交趾侵犯时,明知不敌却宁死不退,带着一家三十六口人,誓与邕州共存亡!
他想起了邕州城里的那些属官,城破巷战,直到身死前的最后一刻!
他想起了大宋百余年间,为国舍身忘死的那些先辈!
这些人早已故去,而就在这正气不彰,人心纷乱之时,又出了王玉昆,为心中大义,不惜身死!
这一刻苏子元知道了司马光如何要称赞王冈之“义”,也明白了其中的含金量!
他决定回头就把王冈的事迹上奏朝廷,并且发表到京城的小报上去,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若能得其弘扬,我儒道当兴!
王冈被苏子元的这副模样弄得莫名其妙了,我就吹了个牛,怎么还把你感动的热泪盈眶!
你要是这样,咱们以后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又说了几句话,王冈赶忙告辞离去。
苏子元送他出门之后,趁着情绪还在,赶忙回到公房,拿起纸笔,含泪书写了起来。
……
见王冈走出州衙,林渔赶忙迎了上来,禀报道:“待制,火字营都已安排妥当!邕州这边给你安排的馆舍,看起来不错,我又让他们洒扫了一遍!”
“也不用太浪费,有个三五间房舍住宿便好!”王冈摆摆手,往街上走去,见行人见到他皆是避让行礼,他也是微笑着颔首还礼,感慨道:“百姓生活多艰,我们当体谅!”
“待制高风亮节,属下着实钦佩!”林渔满脸激动,感慨道:“若国朝官员人人皆如待制一般,何愁大宋不兴!”
“哎,你莫要吹捧我!”王冈摇头谦虚道:“我也非是圣人,也是有缺点的嘛!”
“这倒也是!”林渔闻言点点头,对这话表示了认同,一脸正色道:“待制最大的缺点就是为天下苍生而不顾惜己身,实不相瞒,我已经准备弹劾你了!”
“你……”王冈愕然,半晌摇头叹息道:“我受国朝恩义,又得官家一路简拔,既入官场,便早已以身许国,又怎能为顾全自己,而损害大义!罢了,你若要因此弹劾于我,那便弹吧!放心,我绝不会因此而记恨于你!”
“待制本就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我自是不担心会被记恨,只是希望待制能多注意身体,引诸葛丞相先例为鉴啊!”林渔神情悲切。
王冈抿着嘴,这句诸葛丞相的例子说的太好了,当今大宋也唯有我能担得起这个称呼吧!
哎呀,要抓紧努力啊!赶紧再升升官,等赵顼死后,我就能成为托孤大臣,然后摄政……
这才我我等忠臣该有的体面!
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馆舍,这是新修建的,屋舍宽敞大气,布局摆设精致典雅,一看刘璋当初在这里就是花费了心思的!
王冈去过不少地方,不论富庶、贫困,所有的州府都有一个特点,馆舍都建的非常好!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身为知州,你在当地干的好不好,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量化,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上级官员的评价。
这并不是说上级官员因为在这里住的好,就会为你说好话,而是他身处的环境会影响他的判断!
你说你把当地治理的有多好,百姓多么富庶,可是又不能让百姓把钱拿出来给你看,但馆舍的环境是能看出来,感受出来的。
日后在做考评时,很自然的就会把自己在当地的感受带入进去!
这种事是地方官府的常态,王冈在齐州所住的馆舍,毗邻大明湖,更是在趵突泉边上,美景无二,这便是曾巩当年知齐州时所修建的,还一时传为美谈!
落座之后,林渔奉上茶水,王冈指了指下首的座位,让他坐下,而后问道:“世人皆说刘应纪叛了大宋,你以为呢!”
“属下以为没有!”林渔毫不犹豫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