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到边际的沙漠上，让我们从天空向下俯瞰。
想象你是只雄鹰，正在搜寻地上的一切。
于是，三个黑点——准确地说是三个金……哦等等，其中一个是黑红杂毛——出现在沙漠一角，正在穿越黑影组成的树林，向沙漠外围前进。
虽然我们可以想象自己是雄鹰，但刻耳柏洛斯做不到。
准确地说，他没那个脑子，别说想象自己是雄鹰了，就连奈迈尔说的话的含义，他都没领悟到。
一路上，他皱着眉头思考，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恍然大悟，
但无论如何，最后还是抱住了奈迈尔的大腿。
他哭求：“爷啊！告诉我吧！真的很难受啊！”
奈迈尔抬手拍开他脏兮兮的脑袋，继续前进。
“别急，等我验证完毕。”
“验证？噢！所以已经有办法了！？”刻耳柏洛斯连忙从地上爬起，跟在奈迈尔屁股后面。
“你倒是很有精神啊，怎么，不想死了？”塞壬上下打量他，揶揄道。
之前是谁叫死叫活的，还说什么准备出去再死呢？
红毛愤愤：“怎么可能不想活呢！？我当然想活啊！我得活到出去，活到留遗言！”
“切，所以你到底做好要被制裁的准备了吗？”塞壬双手抱胸，不屑地看着他。
刻耳柏洛斯跟着他那老大，在神选会做了不少事，放过是不可能了，倒是可以看在一路上他的配合态度上，让他死得爽快点。
听见这话，红毛抿了抿嘴，摇摇头说实话：“那肯定没有啊，但那又怎么样？我知道我干的事情很糟糕，从一开始跟着老大，我就已经想清楚了。
我可以后悔，但是铡刀临头的时候，不能怕。
就当是为了报答老大救我的命的恩情了，很多事情是我主动为老大做的，就算后悔也就这样了。”
“你要是愿意把其他神选会成员的情报都说了，我可以请人让你待监狱里关着，不用死。”奈迈尔头也不回地说道。
并非是肯定他的精神和态度，而是单纯发出了一个情报交易邀请。
红毛抓了抓头发，摇头：“算了，还是让我死了吧。
以前没想这么多，为了活命，为了报答老大，一股脑全干了。
现在闭眼就能看见那些人的脸，所以我应该没勇气在监狱安静待着了。”
“……”奈迈尔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愣神。
——闭眼就能看见那些人的脸？
这个瞬间，他的眼前恍惚了那天晚上，迪奥被他亲手毁掉半个脑袋，躺在火海里的画面。
“老板？”
塞壬没想到奈迈尔突然止步，一脑袋撞在了他后背。
“……”奈迈尔回过神来，停下的脚步重新抬起，“没事，继续走吧。”
三人之间恢复了安静。
奈迈尔定眼望着前方，却并未对焦，而是默默沉思着。
他很清楚迪奥大概率没有死，但是他也清楚自己这是在逃避。
他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欺骗式的乐观，维持着只要迪奥明面上还是死了，就不用再为此烦恼的假象。
他的的确确已经失去了杀死迪奥的勇气，或许迪奥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会动手，
但杀死？
那太困难了，那道坎已经被因那场大火而烧毁的、来自内心的碎屑填得太高了。
奈迈尔非常清楚自己这是消极的，可他茫然，他不知所措。
本质上是华夏人的他就连达利欧那个人渣都不是亲自动手弄死的，就更别提杀死十几年的血亲、双胞胎的兄弟了。
那种澎湃而完全没有顾虑的怒火，随着那次失败的火星，已离他远去。
他只能祈求，
——不要见面！就不再相残！
他祈求，
——我死后，你怎么样都可以！
……
上帝视角之下，当局者的混沌被旁观者轻易拨开。
——曾经的誓言已被忘却，命运的奴隶何时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或许要在真正的混沌过后，
新生的血液才能从低谷中被有力的心脏泵动出来吧！
……
“呵呵……
三个蠢货，开始自暴自弃地乱逛了吗？”
黑日之中，塔尔塔洛斯感受着不断朝体内涌来的、来自无数个人的精神力，肆意地大笑着。
“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
……
三人走了很久。
替身空间是在不断扩张的，并非是从边缘慢慢延伸，而是直接从中央，从黑日下方流出沙土，一点点往外堆积。
那松软沙丘底部，就是地层分裂推动的地方。
三人往回走的距离，会比之前往中心区域赶的距离更远。
不过好在，有意避免精神力耗尽的塔尔塔洛斯并没有主动推动空间膨胀。
他只是维持着空间，压制着最低限度的膨胀速度而已。
——嗯……或许也只是单纯地没想到会有人往外走吧？
在塔尔塔洛斯的脑海中，维持更长时间的替身，总会比什么都好用。
然而，
力量会模糊判断，就像他那精心打造，却被被奈迈尔设计干掉的怪物躯体。
制造的怪物不平衡、战斗思考不够敏捷、能力之间不能形成有效克制……以上的一切都不是重点。
——没有自知之明，才是最容易败北的理由。
知己知彼，才能……
……
“到了。”奈迈尔指向前方，打破了三人一路来长时间的无言。
塞壬和刻耳柏洛斯都抬头看去，无数的普通人正围在远处，附近还游荡着不少干枯丧尸。
不过，那些普通人显然并没有对周围的怪物感到很惊慌，大概是都习惯了吧。
“然后呢？然后要怎么办？”
红毛困惑。
奈迈尔只是抬起了枪。
“你之前说过，将空间里的人的精神力耗尽后，塔尔塔洛斯只需要收回替身并补刀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即使耗尽精神力，也不会真的死去，对吧？”
“……是的。所以？”刻耳柏洛斯看明白了，他召唤了三个犬首，看向奈迈尔，等他的下一句话。
“所以现在有两个可能，
第一，我们干掉他们，会被黑影或我们吸收，也就是变相地削弱了塔尔塔洛斯；
第二，我们同样干掉他们，会被塔尔塔洛斯吸收，延长空间的持续时间，或者……”
奈迈尔轻轻一笑——
“不知道塔尔塔洛斯能不能吃得下如此庞大的精神力？
慢慢抽取倒也罢了，但要是一次性涌入他的脑子呢……”
“那就会变成真正的疯子……”刻耳柏洛斯眼睛一亮。
——报仇的时候到了！塔尔塔洛斯，你给我等着！
“各位，抱歉，接下来会痛一下，但我保证你们最终都会离开这里的。”奈迈尔露出一个温和但悲伤的笑容，怜悯地扣动了扳机。
“唔……只是希望你们能忘掉这地狱般的替身空间。”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