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要与紫庸和亲一事,不过两个时辰,便如潮水般覆盖了整个京州城。
一时间,这座随便丢出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官员的京州城内,无论大官小官,家中府邸都热闹起来了。
一个又一个婆子受府中主母之命匆匆出府又匆匆回来,如此往复。
而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媒婆们,家中门槛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几乎要被人踏破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家关系交好的夫人也在同一时间互相走动起来。
京州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一辆又一辆马车在来来回回地奔走,甚至出现了年节庙会时都难见到的盛景。
街头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瞧着人来人往的官家马车,和偶尔从那被风扬起的车帘里窥见的平日里几乎见不到的各家贵女一角,也只能猜测是不是那些个贵女们又要去哪里游玩了。
但也有一些随时注意着朝中动静的精明商人,在听得一些风声后的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动作快的,已经有人丢下生意赶回府,让自家夫人备着厚礼去找媒婆,或是直接亲自前去某某官职不是很高,但足以帮衬到家中生意的官员府中奔走问媒。
初秋的太阳已经不够毒辣,却依旧有人出了满身的汗。
便是在这种带着各自目的的奔走中,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太阳偏西之时,这偌大的京州城内,竟已不知多少家的贵女订了亲。
也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普城同喜。
不过也有人家的贵女慢了一步没能订上好的亲事,但为了今晚不去参加宫宴,便也着了诸多理由将人送出京州,打算先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等和亲一事有了结果再接回来。
甚至有的府邸之中,主母做了双重保险,一边给女儿定亲,一边送女儿出城,再一边匆忙收几个长相出挑的庶女记在名下,让她们从庶女一朝便嫡女。
那些女孩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自以为天上掉馅饼,正正砸在她们头上,以为主母真心疼爱她们才将自己提了身份记在名下。
就在他们沾沾自喜时,太阳落山了。
将军府 西苑
尹决明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后背靠着廊柱,身旁歪歪倒倒地躺着几个空酒坛子。
中午他去宋府吊唁,出来后便直接回了将军府。
苗齐白和祁殇身份特殊,他们为严老大人看过伤后便直接住到了将军府。
尹决明回来后直奔苗齐白所在的院落。
彼时苗齐白正在和祁殇研究如何让严大人多撑一些时日。
尹决明闯进来时将苗齐白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药材都差点掉地上。
他抬眼看去,见是尹决明,神色平静未变半分,似乎早有料到这一幕,可再仔细看去,却又能发现,那平静之下,隐藏着一簇压抑着的怒火。
尹决明直冲冲走过来,就要抓着苗齐白质问,可他不过刚伸出手,手腕便被人挡下。
祁殇侧身插进两人之间,将苗齐白挡在身后,青铜面具之后,冷冰冰的声音传了出来。
“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你想拿谁出气?”
尹决明抬眼,脸色格外难看,但也不过一瞬,便恢复了神色,撤回手,此人一直给他一种危险又熟悉的感觉,他也能感觉到此人武功绝不低于他。
也不知苗齐白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粘人的师兄,但此刻有太多疑问急需苗齐白为他解答,因此他也不愿与这个身形高大,却自始自终藏头藏尾躲在青铜面具与斗篷之下的男人有过多纠缠。
他虽不知祁殇这话是何意,但这话成功让他本就不高的情绪更加阴沉。
他收了手,视线从祁殇青铜面具上移到他身后,说,“让开,我有几个问题要找苗齐白。”
“关于白芷。”
祁殇冷冰冰地轻笑一声,虽是再问,语气却笃定,他的目光落在尹决明脸上,却是与尹决明那着急上火,又带着些怒意,悔意,还有些许忐忑的复杂情绪完全相反。
他的语气平平,声音淡淡,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而那平淡里,又带着几分看戏的幸灾乐祸。
他欣赏着尹决明阴沉的脸色,慢悠悠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
尹决明神情一顿,“你也知道?!!!”
说罢,他又忽的想起,祁殇曾与苗齐白一同前往紫庸,白芷在紫庸发生了些什么,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苗齐白清楚,祁殇定然也清楚。
但还不等尹决明张口问他,便先被苗齐白打断了。
“师兄。”苗齐白从身后拉了拉祁殇,随后错开一步与尹决明视线对上。
“我想,你想知道的一切,由我告诉你才最为合适。”
苗齐白看向尹决明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些许怒火,“白芷一直不愿告诉你真相,因为他怕你痛苦。”
“可我不愿再看着他一人受苦。”
“尹决明。”苗齐白的目光像刀一样扎在尹决明身上,“如果你真的还爱他,你就该承受他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如此,你才能知道,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而你!昨夜却想杀了他!”
“你不配他为你所付出的一切。”苗齐白目光如炬,咄咄逼人,“他从始至终就不该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你不配!”苗齐白语气里全是谴责,“你不配他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
“你……说什么???”尹决明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知苗齐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心脏却是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步做出反应,心脏骤然收缩,刺痛密密麻麻地向四肢蔓延。
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苗齐白的声音与身影都模糊不堪,他又像是被下了魔咒,满脑子都只有那愤怒谴责的一句,“你不配他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山崩地裂,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尹决明抬眼,死死盯着苗齐白,原本阴沉的脸色已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惨白,他想要靠近苗齐白问个清楚,却被祁殇再次阻挡,他只能死死盯着他,声音里满是因为无知恐惧的颤抖。
“你什么意思?”
“阿芷他怎么了?”
“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