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免显得有些沉默。
君执咬着糖葫芦，几次三番侧目去看玉如萧，却见身旁人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五官掩藏在帷帽白纱之下，看不清神情。
他默默停下脚步，就见玉如萧也扭过头来，视线落在他的面上，仿若看到了什么格外惊奇之物一般，“咦”了一声。
君执疑惑歪头，就见面前人抬手从他嘴角摘下来一块晶莹的糖壳。
“走吧。”玉如萧道，抬手习惯性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先回居所。魔气一事，我总觉有疑。”
君执迈步跟上，不自觉的向着人身侧贴了贴。
周遭是不少商贩跟随着背影的目光，待到二人走远才敢开始窃窃私语：“听闻这位仙人手段高强，竟直接解决了十余年前玉衡仙尊都未能解决的问题！”
“嚯，也不知这仙尊姓甚名谁。”
“再有，他身侧那位年轻的是谁？”
“听闻是他的弟子！”
“弟子怎会如此亲近……”
议论声被抛诸脑后。
玉如萧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方才听着商贩的谈论，句句皆是提及这武城主年少有为，为官清廉。
只有少数人念及老城主，对其难以接纳。
可方才那苏老的神情乃至状态，反倒是像极了精神分裂。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可以伪装出来的精神分裂。
刻意到不像是想要掩藏事实，而是迫使他继续怀疑似的。
更何况君执的身世本就不明，在这位苏老的言语之下，更显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仿佛真的在向着他的猜测一点一点靠近着。
玉如萧自顾自的叹息一声，就听见了房门在自己身后合上的声响。
“师尊。”
君执摘下了面上已经沾染了体温热度的金属面具，同剩下的竹签一并放回了桌子上，“何事烦忧？”
玉如萧自顾自的坐在桌案前，白纱被他撩至头顶，露出眉宇间紧皱的痕迹。
他盯着面前人探究的神色，脑海中莫名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虽说君执从未提及，可按照苏老所言，他是否会留存些过往的记忆？
面上刹那间闪过了一抹纠结。
他沉默了好一阵才抬眸，看着这道自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桌案，“坐。”
君执看了看对面的座位，又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侧。
玉如萧向着旁侧挪了挪，二人挤挤挨挨的一并坐在长凳上，就听身侧人率先开口。
“师尊有话问我？”
君执看着他，就连身形都不自觉坐端正了些，却听玉如萧张口道：“你之于先前的事情……可还记得多少？”
“什么？”
君执张口，一双手却早已无意识的攥住了自己膝盖上的衣物，后背仍旧挺得笔直。
“在我寻到你之前，你可还记得什么？”
玉如萧侧过身来看着他，却见君执面上显露着几分疑惑。
“师尊为何这样问？”
一双眼底原本的疑惑逐渐多了些惶然。
玉如萧心下起疑，却见面前人头顶一闪。
方才骤降的进度条分明只剩了一层血皮，让他险些有种清零的错觉。
却见这会儿又开始了跳跃闪动。
“你……”
他索性抬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企图将这光影压没，却见进度条仿若全息影像，直接穿透了他的掌心，清晰显露。
这会儿盯着君执不算多么好看的面色，犹豫一瞬还是张嘴问出了口：“你可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却见君执面上神情一僵，“不曾。”
他目光灼灼，盯着玉如萧的脸，“师尊因何想要知晓我的身世？”
一句话刚刚说罢，却已经前倾过了身子。
玉如萧没等开口，率先察觉到的是紧紧抓在自己肩膀两侧的手。
此番盯着那双眼瞳中熟悉的受伤神色，心下莫名一慌。
伴随着慌张一并袭来的还有一阵无可言说的内疚。
他年幼之时究竟经历过什么，竟会如此不愿提及？
这会儿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心疼神色，起身抬手顺势将人按进了怀里。
君执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趔趄，就已经埋在了充斥着熟悉冷香的胸口。
僵硬的身形顿时软了下来。
后背被一个力道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带着些安抚意味。
玉如萧收紧了手臂，一句“抱歉”不等说出口，就察觉君执将手落在他的腰侧，竟是缓缓坐直了身子。
“师尊若是想要摆脱我，昨日又为何……”
他说着默默收住了声音，落回身侧的双臂紧绷到有些发抖，听得玉如萧一愣。
“你在说什么？”
这回换他愣住了。
握紧君执的肩膀晃了晃，一张脸上尽是极度的疑惑与不解，就见面前人照旧垂下了目光。
突然耷拉下来的脑袋让他心中警铃大震。
似乎每一次黑化值的剧烈波动，这等动作都是前兆。
于是他径直抬手将君执的脸捧了起来，“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君执眸光幽暗，似乎是想要低头，又被钳制住了脸。
只能堪堪耷拉下来眼皮，垂下视线：“师尊没有这般想法，又为何要去寻我的身世。”
“你咋理解的？？”
玉如萧皱了皱眉，一时间有些哑然。
这孩子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只是不等他张口解释，剩下的话就被直接堵在了喉咙里。
一个过分迅猛的力道直接撞上了他的嘴唇。
相比起先前或是试探或是缠绵，他这会儿不仅仅嘴上一痛，就连额头都被撞出来了一声响动，清晰的传递到了大脑。
眼前隐约闪现了点点星光。
他捧在面前人脸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这会儿人已经被一个怪异且难受的姿势紧紧抱住。
似乎是同样被撞了个够呛，总之短暂的怔愣过后，这会儿已经放开了他的唇瓣偏过头去，将下巴抵在肩膀上不动弹了。
玉如萧舔了舔嘴唇，竟能尝到一丝血腥味。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诡异且沉寂。
过了半晌，才听见这人闷闷不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师尊若无此意，又为何问及此事？”
玉如萧叹了口气。
“我本想瞒着你先彻查一番。”他诚实道，“只可惜当年知之者甚少，若你同样对此存疑——”
“我没有。”
君执张口打断，有些慌乱。
看得玉如萧只得咽下没说出口的话，出声应和：“我知道。”
“你不愿知晓，我定然尊重你的意思。”
他自顾自的站起身，抬手默不作声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细小的伤口恢复如初，只是还弥漫着方才的幻痛。
却在此时听见仍旧端坐于桌前的君执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之前的事情，我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