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青听到这话，只觉得火气冲向天灵盖。
她原本以为，保大保小这只是姑姑他们说的玩笑话。
直到有人真的这么说——医生，我们保小。
徐青青原本以为自己会愤怒的一脚把这个老太婆给踹出去，但她并没有。
她只是抓住那个产妇的肩膀，问这个憔悴至极的女人，“听到没？你甘心就这么死掉吗？”
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浸泡过的产妇，眼神迷茫的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
肩膀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回到了这个世界。
耳边飘荡着那句话，“你甘心就这么死掉吗？”
“不、甘、心啊！”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医护帐篷里传出，让不少人都纷纷看了过去。
没多时，他们就听到那孱弱的哭泣声。
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声音，“咋又是个女娃？”
徐青青再也没忍住，大踏步的冲过去，一巴掌扇在了那中年妇女脸上，“你也是个女人，吃了几十年的饭，把自己良心都吃没了吗？”
中年女人被打得有点懵，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就要往徐青青脸上招呼。
徐青青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直接抓住她的手往地上一摔。
直接把人给扔出了医疗帐篷。
那女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等回过神来她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是要逼死人啊，解放军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这一嗓子喊得整个救灾指挥中心都傻了眼。
徐青青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冲上去就要揍人。
对不讲理的人来说，就要用拳头说话。
但她的胳膊被人拽住了，“青青，别冲动。”
徐青青就像是自由飘荡的风筝，被人抓住那根长长的线。
而掌握着线圈的人，不是徐长缨又是谁。
徐长缨脸色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生孩子，而不是帮人接生呢。
徐青青这次来林城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姑姑。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这会儿都收起了那锋利的爪牙。
她暂时放过那杀千刀的婆娘，连忙回身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徐长缨，“姑姑你先坐下歇会儿。”
找了个小马扎让徐长缨坐下缓一缓。
接连救治两个病人，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辛苦了。
徐长缨拍了拍侄女的手背，似是在安抚——
别怕，有姑姑在呢。
徐青青没说话，只是从军用水壶里倒了杯温水，让姑姑喝一口水缓一缓精神。
但那婆娘还在嚎叫着，嚎啕声引来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有被临时安置的受灾村民，也有一些周围自发过来帮忙的人。
瞧着围观的人多了，那婆娘吼得越发卖力，“我不活了，这当兵的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怎么回事？”救灾指挥中心的总指挥岳石光闻讯赶来。
那婆娘当即抱着人的大腿吼了起来。
岳石光大致听明白怎么回事，脸色不太好。
他稍稍整理了下情绪，这才开口问道：“徐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徐长缨开口，徐青青已经骂了起来，“这婆娘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孕妇难产情况危在旦夕，她冲进来说保小不保大，好不容易母女平安，她竟然嫌弃这是个女娃娃，咋了，女娃娃就低人一等是吧？自己还是女人呢怎么就看不起女的。”
她避重就轻绝不提自己先动手打人的事。
穆援朝也帮腔道：“就是，咱们新华国可不兴重男轻女这一套，我们劳动妇女撑起半边天。你嫌弃女娃娃，是对中央领导的话有意见？”
眼瞧着那婆娘一下子脸色苍白，神色慌张。
徐青青恍然，原来还可以这么扣帽子啊。
学会了！
岳石光没想到这事竟然还一波三折，他瞧着几人神色，当即明白其中真伪。
正要开口，就听到有些焦急的声音，“这位大婶也不是故意的，徐青青你又何必给她安这莫须有的罪名？”
莫须有的罪名？
徐青青被这话逗乐了，“咋的，重男轻女的不是她？喊着要保小不顾大人死活的不是她？沈念同志你这么会主持公道，要不去问问这人的邻居，看她平日里是怎么苛刻儿媳妇孙女的？”
一个脱口而出又是女娃的人，平日里能对儿媳妇和孙女好？
徐青青之所以会打人，不就是因为听到那句“咋又是个女娃”。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里或许不止一个女娃。
平日里能有好日子过？
沈念没想到徐青青声音越发的大，她一时间有些词穷，“那你也不能打她啊。”
“那让她打回来好了。”徐青青冷声一笑，“可平日里被虐待的儿媳妇、孙女，是不是也要苛刻回来？”
沈念愣在那里，讪讪道：“她是长辈。”
徐青青当即打断她的话，“长辈就可以为老不尊，肆意欺凌小辈？沈念同志你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不知道新华国已经成了二十多年，现在不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套东西吗？”
她活学活用，刚从穆援朝那里学到扣帽子，就用在了沈念头上。
“就是，你这位同志既然那么心疼这位大婶，干脆给她当儿媳妇好了。”穆援朝说话更狠。
她不知道沈念跟邵家的关系，就是看不惯这人看似理性的劝说，实际上屁股歪到爪哇国去了的做法。
啥都不知道的人来主持公道，关键是知道内情后还死鸭子嘴硬。
既然这么喜欢，去当一家人好了。
沈念被两人联合呛声，压根不是对手。
本就憔悴的脸蛋此刻通红一片。
嘴唇翕动，却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前所未有的尴尬涌上心头，沈念后悔不已。
她想自己应该离开，但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挪动不了脚步。
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徐长缨见状并没有开口为沈念打圆场的意思。
她是邵家的儿媳妇不假，但更是徐青青的姑姑，此时此刻又怎么能抛弃青青，帮外人呢？
倒是张家那婆婆听到穆援朝的话，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她当即松开手，绕到了沈念身后，像是在打量一块猪肉的肥瘦似的道：
“这闺女好，屁股大好生养，给我做儿媳妇肯定能给我们老张家生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