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安静了两息,似乎所有人都在回味他的这句话。
不难猜测,有些人的心中,已经是如同巨石入水,大浪滔天了。
“荒谬!”钱伯正第一个跳脚,脸色由白转青,指着李长风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李长风!
你……你死到临头,还敢在此妖言惑众,信口雌黄!他不是我贵儿,还能是谁?!难道老夫连自己的亲孙儿都会认错吗?!”
王如山亦是怒极反笑,声若雷霆:“哈哈哈!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长风,你黔驴技穷,竟想出如此拙劣的借口!公堂之上,众目睽睽,钱尚书难道还能认个假孙子出来指证你不成?!”
史长清摇头叹息,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与鄙夷:“李公子,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若为了脱罪而编造如此匪夷所思的谎言,实在非君子所为,令人不齿。”
郑公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淡淡道:“李长风,空口无凭。你说此钱贵非彼钱贵,证据何在?若无证据,便是诬告朝廷命官,扰乱公堂,其罪……当加重论处!”
堂下听审的官员们也是议论纷纷,大多摇头不信。
钱贵是他们许多人看着长大的纨绔,纵然此刻形容狼狈,但那张脸,那身形,确确实实是钱贵无疑。
李长风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走投无路下的胡言乱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他拿出证据。
李长风面对千夫所指,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显得愈发深邃。
他摊了摊手,颇有点玩世不恭地样子道:“证据?眼下……我确实拿不出。”
“啊?!”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钱伯正,王如山等人脸上瞬间绽放出胜利在望的光芒。
“拿不出证据?那你就是构陷!”钱伯正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转向唐玉宣,深深一揖,语气激动:“公主殿下!您都听到了!此獠信口开河,污蔑朝廷命官,扰乱三司会审,其心可诛!请殿下立刻下令,将此奸贼拿下,严惩不贷!以正国法!”
王如山更是杀气腾腾:“殿下!此子不仅构陷忠良,更可能身怀异术,勾结妖类,图谋不轨!
应立即打入天牢,严加审讯!还有那些被他蛊惑的女子,也需重新审问,必是受他胁迫!”
史长清,崔灿等人纷纷附和,言辞激烈,细数李长风之罪。皆要求立即将其抓捕。
并以此为由,推翻之前所有对郑开权等人的不利指控,甚至要求释放狱中嫌犯。
局面瞬间急转直下,彻底陷入了对李长风和唐玉宣极端不利的焦灼境地。
唐玉宣端坐在主位之上,玉手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看着台下那个依旧挺立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相信李长风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敢说,必然有所依仗。
可……证据呢?在这众目睽睽的三司会审之上,拿不出证据,一切指控都苍白无力。
李长风啊李长风,你究竟在等什么?难道真要本宫……
唐玉宣心中暗叹,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知道,若再不出手控制局面,别说保住李长风,就连她自己的威信也将扫地,此案将彻底被郑公策等人翻转。
她深吸一口气,凤目含威,唯今之计,也只有先行下令将李长风收押,再图后计。
这是目前唯一能暂时稳住场面,不至于彻底崩盘的办法。
“来人……”唐玉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且慢!”
一声沉稳而洪亮的声音,自刑部大堂门口骤然响起,打断了唐玉宣的话,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道身影正缓步踏入大堂。
为首者,一身紫色宰相官袍。面容清癯,目光沉静,正是左相施元恒!
在他身旁,是一位身着儒衫,鹤发童颜,气质超然的老者,乃是悟玄书院院长范忠言!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则是一身书院教习服饰,姿容堪称绝色的一名年轻女子。
这三人的突然出现,让整个大堂的气氛再次为之一变!
施元恒的到来,大家虽然意外,但多少还能理解。
毕竟这些年,他虽然表面隐忍,但谁都知道他心里跟右相是水火不容的。
范忠言来干什么?
多少年,书院都不涉朝堂之事了。
而那名年轻女子又是谁?
郑公策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显的阴沉之色。
他冷笑一声,率先开口,语带讥讽:“施相?真是稀客啊。这堂审已近尾声,您这时姗姗来迟。
是终于睡醒,打算来收拾残局了?还是觉得,这滩浑水,终于值得您下脚了?”
面对郑公策的冷嘲热讽,施元恒面色不变,步履从容地走到堂前,先是对着主位上的唐玉宣微微躬身行礼:“老臣施元恒,参见公主殿下。”
然后,他才转向郑公策,目光坦然,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郑相说笑了。老夫并非来收拾残局,也非来趟浑水。
老夫此来,一不愿愧对陛下皇恩,二不愿辜负天地良心。眼见奸佞混淆黑白,忠良蒙冤,真相被掩,若再缄默不言,与帮凶何异?”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让堂上许多中立官员为之动容。
“哦?”郑公策挑眉,“那依施相之见,何为真相?莫非你也要学那黄口小儿,空口指证这钱贵是假的不成?”
施元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身让出范忠言,朗声道:“老夫是否空口无凭,不妨请范院长为大家解惑。”
范忠言上前一步,对着唐玉宣和诸位大臣拱了拱手,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学院特有的浩然之气。
“公主殿下,诸位大人。老朽范忠言,本不该干涉刑名之事。然,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今日之事,关乎真相与冤屈,老朽无法坐视。”
他目光转向身后的林兮若,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此乃老朽得意门生,书院现任代理教习,林兮若。
此女于符箓一道,天赋卓绝,未入书院之时,便通过自学成才,创造了多种具有神奇功能的符箓。其中有一道符箓,相信能派得上用场。兮若给它取的名字,叫做……真眼符!”
“真眼符?”堂上众人皆露疑惑之色。
林兮若在众人注视下,略显紧张,但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回公主,诸位大人。真眼符并非攻伐之符,其效用唯一,便是堪破虚妄,直视本源。
无论何种精妙的易容,幻化,伪装之术,在此符之下,皆无所遁形,显其本来面目!”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堪破虚妄,直视本源?!
若此符真有如此神效,那李长风方才那石破天惊的“此钱贵非彼钱贵”的言论,岂非……有了验证的可能?!
钱伯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官袍。
王如山,史长清等人亦是神色骤变,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
郑公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范忠言和林兮若,沉声道:“范院长!符箓之道,玄奥莫测,但亦多江湖骗术。你如何能保证,此符确有其效?而非尔等为解李长风之困,联手演的一出戏?”
范忠言淡然一笑,捋了捋雪白的长须:“郑相质疑,情理之中。老夫愿以毕生清誉及书院千年声名为担保,真眼符确有其效。若郑相与诸位大人不信,大可当场验证。是真是假,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