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答应得很干脆。
“好！”
静虚上人疲惫的脸上。
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却又复杂难明的笑意。
而一旁的清虚真人，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看看石床上的师父。
又看看眼前这个眉眼清冷、年纪还没他徒孙大的小姑娘。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师父……让她……拜师祖为师？
那她，岂不就成了自己的……小……小师叔？！？
这个认知，让清虚真人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厥过去。
静虚上人却懒得理会这个快被辈分砸晕的徒弟。
他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向徒弟下达了苏醒后的第一个命令。
“清虚。”
“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拜见你小师叔！”
青虚真人表情尴尬，嘴角抽搐。
可师命难违。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躬下身子。
动作僵硬地，对着黛玉行了一个标准的道门大礼。
“清虚……见过……小师叔！
黛玉淡淡颌首，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随即心念微动。
一个通体莹白、润泽如脂的玉瓶，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见面礼。”
她将玉瓶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清虚真人迟疑了一下，双手接过。
“谢……谢小师叔！”
捏着那个小小的玉瓶，青虚真人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管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叫师叔也就罢了。
现在居然还收了人家的见面礼。
他堂堂昆仑观主，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心里正别扭着。
他下意识就想把这玉瓶塞进袖子里。
权当是个小玩意儿。
可他的手刚动。
身后石床上的静虚上人气息陡然一变。
“等等！”
静虚上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急切。
清虚真人动作一僵，愕然回头看去。
只见他师父不知何时已经愕然坐直了身体。
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竟是满满的震惊。
是那股气息！
绝对错不了！
正是这股精纯磅礴的生命源力。
才将他破碎的灵脉于死境中拉回，奇迹般地重塑！
虽然瓶中气息淡了许多，但其本源，如出一辙！
他这蠢徒弟。
居然要把这等至宝，当成普通玩意儿收起来？
暴殄天物！
静虚上人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一声。
“打开！”
“师父？”
清虚真人满脸茫然。
“为师让你打开它！”
静虚上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之前为我护法，灵力亏空。”
“此物正好能为你补全根基，甚至犹有精进！”
清虚真人脑子彻底宕机了。
就这么个小瓶子？
一份见面礼？
师父说，能补全他亏空的根基。
甚至……还能让他修为精进？
这……怎么可能？！
小师叔她，到底给了个什么逆天的宝贝？！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新鲜出炉的小师叔。
黛玉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目光平静，确认了他的猜测。
轰！
清虚真人脑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散了！
再不迟疑。
“啵”的一声轻响，瓶塞被拔开。
他甚至来不及去闻那是什么味道。
喉结滚动，一仰脖子，直接将瓶中液体倒入了口中！
液体入口的瞬间。
清虚真人双目骤然圆睁！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磅礴生机，在他体内悍然炸开！
那不是温和的灵力。
而是狂暴的，汹涌的生命洪流！
“唔！”
清虚真人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浑身骨骼都在噼啪作响！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
那股力量冲刷着他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经络，每一块骨骼！
洗髓伐经！
脱胎换骨！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撑爆了！
之前，为了救师父留下的暗伤，为了护法耗损的本源。
在这股洪流的冲刷下，被强行修复，填满，甚至……重塑！
那些受损的经脉。
不仅恢复如初，甚至被拓宽了数倍，坚韧无比！
枯败的血肉重新焕发出光泽，每一滴血液都在欢呼雀跃！
这……这就是救了师父的那股力量？！
清虚真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仅仅一小瓶，就有如此神效！
这哪里是见面礼。
这分明是……恩同再造！
还不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
体内深处。
一道他冲击了数年都纹丝不动的壁垒，被这股狂暴的能量狠狠撞上！
咔嚓——！
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在他神魂深处炸开。
是瓶颈！
他卡了数年的瓶颈，竟然……破了！
那不是幻听！
轰隆！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灵力，宛如开闸的洪水，在他体内疯狂奔涌！
清虚真人浑身剧震。
猛地朝黛玉深深鞠躬。
激动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
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
“多谢……小师叔……”
这一声“小师叔”，喊得真心实意！
之前那点别扭和不甘，早就被体内奔腾的力量冲刷得一干二净！
静虚上人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随即沉声开口。
“机缘已至，还不速速去静室闭关，巩固修为！”
声音里带着几分笑骂，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是！弟子遵命！”
清虚真人如梦方醒，站起身。
对着黛玉和静虚上人又是一个大礼。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室。
那急切的模样。
生怕晚了一秒，天大的机缘就会从指缝里溜走。
转眼间，无尘居内，便只剩下静虚上人与黛玉。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
黛玉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一个困扰了她许久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
“你是谁？”
她问的，不是“静虚上人”。
而是那个隐藏在皮囊之下的，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灵魂。
静虚上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那笑容很淡。
带着三分自嘲，三分释然。
还有……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我？”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悠悠岁月，落在黛玉的脸上。
一字一顿。
“荣国府，二房长孙。”
“贾珠。”
真的是他！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可当他亲口承认的这一刻。
黛玉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你不是……早夭了么？”
“是啊，早夭了。”
静虚上人……不，或许该叫他贾珠。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对世人而言，‘贾珠’，早在他六岁那年，就已经病死了。”
“且世人所言非虚，那具凡胎肉身，确已身归离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