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的光罩愈发稀薄，三十六道金光点中，记载着四象大阵的那一页金光亮得尤为刺眼，仿佛要将周遭的光线都吞噬殆尽。
又过了一日，血九幽的阵法之气已衰弱到了极致，仅剩下薄薄一层，如同一面脆弱的冰壳，勉强笼罩着洞口。
阵法表面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那是血九幽的邪功与神源气驱动阵法后，残留下来的糟粕，散发着一股污浊的气息。
楚一凡抬手一招，三十六页虚天阵图的金页便陆陆续续飞回道海。
对于残阵的融合，他并未刻意插手，而是任由虚天阵图自行吸纳融合——这正是取代道家道念的绝佳途径。
当然，他也清楚，仅凭这一座残阵，想要彻底驱除道家理念、孕育出新的阵图本源，远远不够。
正因如此，他才惦记着黄沙海中王知府与蚂蚁留下的阵法，打算日后将其也融合吸收。
唯有博采众长，才能让虚天阵图逐步净化升阶，彻底摆脱道家理念的束缚。
而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心愿——只有阵图拥有了自己的理念，鸿蒙塔中的传送阵才能真正独成体系。
金页收走的瞬间，那层薄冰般的阵法应声碎裂，血九幽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裸露的胸口干瘪如柴，对着楚一凡露出一抹尴尬而僵硬的笑。
眼前的景象让楚一凡也不禁微微一怔——这邪修立在阴影里，活像一具刚从坟茔里刨出来的枯骨。
浑身没有半分活人的肉色，皮肤是死灰般的青白色，紧紧贴在骨头上，每一根肋骨的轮廓都清晰得吓人，颧骨高高凸起，仿佛要刺破皮肤。
下颌线尖得像淬了毒的骨刃，脖颈处的皮肤松垮垮地裹着细得能一把掐断的脖颈，喉结动一下，都像是要把那层薄皮磨破。
最瘆人的是他的脸：松弛的脸皮从颧骨往下耷拉，遮住了半只眼睛，法令纹深得像用刀刻出来的沟壑；一笑起来，嘴角的皮肉往两边扯，露出两排泛黄的尖牙，牙床还泛着不正常的黑紫。
双眼陷在深不见底的眼窝里，像两枚蒙了层陈年血翳的浑浊弹珠，半天不转一下，偶尔动时也毫无神采，只透着股吸食完生灵精气后的疲惫与贪婪。
眼尾的皱纹里积着黑垢，连眨眼都慢得像生锈的木偶。
他的指尖枯瘦如鸡爪，指甲缝里卡着黑褐色的血痂；身上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袍，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隐隐飘着股腐朽的腥气——那是常年把自身精血、生魂炼进邪术里，硬生生把活人熬成“活尸”才有的气息。
哪怕他就站在面前，也感觉不到半点活人的暖意，只像被一截吸尽了生气的朽木盯着，让人后背发僵，寒意直冒。
血九幽缓缓站起身，每动一下，骨头缝里都传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他挪到楚一凡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掌心捧着一个类似丹瓶的空间宝物，瑟瑟发抖。
楚一凡沉默着接过丹瓶，仙识探入其中——里面竟足足有三百多个婴儿，一个老妪正用米汤挨个喂着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家伙。
他的仙识粗略扫过，发现这些婴儿最差的都有三灵根，其中不少根骨还颇为出众。
起初，楚一凡还想把这些有修炼前景的孩子带回天道盟悉心培养，但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将丹瓶递给了一旁的陆丰。
“拿着丹瓶回去复命吧。”他淡淡吩咐道，“告诉李知良，让他好生修炼，短期内尽量不要飞升仙界。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从今往后，神界再无血九幽此人。”
陆丰接过丹瓶，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现场只剩下楚一凡与血九幽二人，楚一凡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血九幽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想怎么死？是抽魂炼魄，还是让我搜魂，让你变成一个痴傻之人？”
血九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噗通”一声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晚辈……晚辈恳请前辈饶我一命！我愿为前辈誓死为奴，永远效忠前辈，绝无二心！”
“抬起头来，看着我。”楚一凡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效忠我？就凭你？一个区区大乘期初期的修士？”
“我乃中道境巅峰修士，你觉得，我需要你这样一个大乘期初期的人来效忠吗？”
这话如五雷轰顶，炸得血九幽头晕目眩。中道境巅峰？这是他连听都没听过的境界，想必比真仙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层级。
“前……前辈……中……中道境巅峰，是……是什么样的存在？”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都在发颤。
楚一凡戏谑地将仙境修士的境界层级一一道来，听得血九幽浑身冷汗直冒，浸湿了背后的黑袍。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今天出门怕是没看黄历，竟撞上了这么个老怪物，看来是十死无生了！
“前辈！祖宗！”血九幽哭丧着脸，几乎要瘫在地上，“您老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若是实在不行，只求您老抬抬手，留我一个轮回的机会！我发誓，轮回之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做任何为非作歹的事！”
他话音刚落，天际突然一道红影闪过，“砰”地落在地上，掀起一阵腥风。
来者是个中年妇人，浑身邪气缭绕，修为竟已达圣境巅峰。她用一双诡异的三角眼扫了楚一凡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看向血九幽。
“孽徒！你迁延日久，迟迟不肯回归师门，原来竟躲在这种地方！”她语气冰冷，一句话便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想让楚一凡知难而退，不要插手她与徒弟之间的事。
她认为同是圣境修士，真要打起来，楚一凡未必能占到便宜，更何况邪修手段百出，毫无禁忌，同境界的所谓正派修士，往往不是其对手。
这妇人故意亮明身份，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想让楚一凡自然退让。
岂料，血九幽听了这话，竟迈着小碎步往后缩，非但没有靠近自己的师父，反而躲到了楚一凡身后，仿佛楚一凡这里才是唯一的庇护所。
妇人见状，脸色愈发难看，冷冷看向楚一凡：“道友，这是我师徒之间的事，难道道友非要插手不成？”
楚一凡摇了摇头，转过身，径直无视了那妇人，目光落在躲在自己身后的血九幽身上，神色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