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望着眼前的尼师，总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慈爱，如春日暖阳，似古井甘泉。
尼师不言，他也不便贸然打扰，只静静立于一旁，心中却泛起层层涟漪。
许久，尼师才缓缓抬手，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你的师父毛慵懒……”
话未说完，楚一凡已是如遭雷击，浑身剧震。那三个字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深处的闸门，他再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礼叩拜，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弟子楚一凡，参见师娘……念慵师太！”
念慵师太伸出手，轻轻扶起楚一凡，眼眶早已被泪水浸湿，顺着脸颊滑落。她望着眼前这个挺拔的青年，恍若隔世，低声吟道：
“凡尘俗世如轻音，
入耳清泠亦扰心。
看透浮名空逐利，
偏留一念系疏亲。
荣枯过眼知虚妄，
聚散牵怀觉浅深。
未向菩提终彻悟，
半随流水半随云。”
“世人都说看破红尘，可这‘看破’二字，又谈何容易？”念慵师太叹息着，声音里满是沧桑，“我与你师父，本是一对身不由己的苦命鸳鸯。若非有你与均儿，恐怕你师父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轻轻拍了拍楚一凡的手臂，眼中带着疼惜：“所以，对于你师父的事，你不必太过自责。走好你自己的道，便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话音稍顿，她环顾四周，轻声问道：“均儿呢？我怎么听说，他不在楚门？”
楚一凡闻言，猛地低下头，双肩微微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身前的土地上。
“师娘……毛均师兄他……他已经作古了。是我这个师弟无能，没能护住他……”
随后，他哽咽着，将黑面太上入侵天道盟，毛均为护众人而牺牲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似带着血泪。
念慵师太听罢，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口中喃喃道：“毛家……这是绝后了啊……慵懒贫尼辜负了你的重托啊！”
她再也说不下去，转身踉跄着离去。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线洒在她清瘦的身影上，却拉得格外长，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与落寞，如同一根无形的针，刺得楚一凡心口剧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唤住她，却终究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只能无力地垂下手臂，心中的伤痛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就在此时，一名楚门弟子神色慌张地奔上山巅，跪地急报：“禀告门主！地煞卫带着命门大批高手杀来了，就在山门外叫嚣！请问门主，是战还是避？”
楚一凡猛地抬头，眼中的悲戚瞬间被熊熊怒火取代，他根本未曾答话，身形如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满腔的悲愤与怒火亟待宣泄。
如今的他，破命刀九斩六问早已炉火纯青，便是与天命也能走上几个回合。
然而冲到地煞卫阵前，他却并未祭出破命刀，只是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地煞卫阵中，一人踏前一步，正是崇喜，他望着楚一凡，眼中同样满是愤怒，厉声喝道：“楚一凡！交出小妖精！”
楚一凡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地煞星见状，脸色剧变，他曾见过楚一凡的镇魂三响，深知其厉害，当即惊恐大喊：“快布命魂大阵！”
三十六名地煞卫不敢怠慢，瞬间结成阵势。而满腔怒火的楚一凡已然现身，虽未动用洪荒道果与暗物质能量，但其道八境的追魂夺魄手已然轰出。
这一拳看似平实，却蕴含着撕裂神魂的恐怖力量，重重砸在命魂大阵之上，激起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
追魂夺魄之力无视阵法阻隔，强行穿透而入，阵中三十六人只觉一阵心神恍惚，道婴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剧痛难忍。
楚一凡岂会就此罢手？师父为道献身，师娘寻来却得知噩耗，那份心如死灰的模样，让他在心底积压了无尽怒火。
他身形微闪，再次出现在大阵前，又是一拳结结实实落下，拳风呼啸，势如奔雷。
反震的拳风竟将楚一凡自己都震得连连后退，而命魂大阵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已不堪重负。地煞星见状，急忙疯狂嘶吼：“用命门金光加固！”
霎时间，三十六颗拳头大小的命门金珠从众人怀中飞出，悬浮于阵前，金光璀璨，将整个大阵笼罩其中。
命魂大阵总算稳住了阵脚，可阵内三十六人却被这一拳震得头痛欲裂，气血翻涌。
地魁星躲在阵中，身子微微哆嗦——楚一凡这家伙，当年在天道盟还险些命丧黄泉，如今翻盘归来，实力竟恐怖至斯！
以前是他们不敢杀，现在怕是想杀也杀不了了。
两拳未能破阵，楚一凡的怒气不仅未减，反而愈发炽烈。此时，楚门的大批高手已然赶到，见状便要上前助战。
楚一凡头也不回，抬手阻止道：“都站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前！”
话音落，他周身猛地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夹杂着刺目的红色雷霆，游走不定。
天空之上，风云骤变，原本洁白的云层被搅动得翻涌不休，转瞬之间化作一片深邃的蓝色，仿佛整个天穹都被染透。
深蓝色的云层开始旋转，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漏斗下方，云气汇聚，不过三个呼吸的功夫，一尊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蓝色法相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这法相与楚一凡的模样一般无二，头颅与肩膀皆在云层之上，宛如一尊擎天巨神。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光柱，俯视着低空的命魂大阵，仅仅是那眼神，便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法相缓缓握拳，拳心所过之处，空间泛起阵阵波纹，连天地间的游魂都感到莫名的恐惧，瑟瑟发抖。
下一刻，那遮天蔽日的巨拳划破空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砸在命魂大阵之上。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四野，命魂大阵应声爆裂，三十六颗命门金珠瞬间碎裂成齑粉，四散飞溅。
地煞三十六卫个个口喷鲜血，惨叫着倒飞出去，尤其是那个补充了小妖精位置的崇喜，修为本就最低，此刻更是伤得最重，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气息奄奄。
小妖精远远望见崇喜，眼中寒光一闪，身形瞬间落在楚一凡面前，语气冰冷地问道：“公子，这个人，可不可以交给我？”
楚一凡看向小妖精，她眼中的那份决绝与恨意，让他无法拒绝，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小妖精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楚一凡，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泪水瞬间决堤，浸湿了他的衣衫。
“公子，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不过是一缕电波虚像。那时候你在天命战场上告诉我，眼泪有很多种，很多时候是幸福甜蜜的。”
“后来，我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成为了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体会过了，原来眼泪……是又苦又涩，还带着心酸的。”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楚一凡，嘴角却努力牵起一抹笑容：“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公子。起码这一刻，我的眼泪里，有幸福的味道。”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楚一凡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即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如一道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重伤在地的崇喜。
楚一凡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急忙大吼道：“小妖精，快退回来！”
然而，小妖精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加快了冲击的步伐，眼中闪烁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地煞星见状，瞬间惊恐大叫：“结地煞枪阵！”
残存的地煞卫强忍着伤痛，身形一闪，摆出一个一字长蛇阵，每个人都将手掌抵在前一人的后背上，道力源源不断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合力。
地煞星双手合十，猛地向前一刺，汇聚了所有力量的道气化作一柄金色长枪，枪头便有山岳大小，枪尖上的锋芒凌厉无匹，仿佛能劈开天地，直刺向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