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天明上辈子学过点急救知识，不敢耽误，赶紧急救。
万大汉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儿，万天明说带他去卫生院再检查检查，毕竟这岁数了，别落下什么毛病。
万大汉说不去，被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气得没了气，丢不起这个人。要是大伙还想让他多活几年，少气他几句就行了。
要是一天到晚，家里人惦记的不是分家就是夺权，哪怕扁鹊华佗在这，他也活不了几天。这把当家人的钥匙是他的，他会一直攥着，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别人就别想拿了去，也别想分这个家。
说完，老头儿便自个儿回屋去了，背影落寞，右手又下意识地想去摸烟盒包，可口袋里哪里有烟盒包？
毕竟是自己亲爷爷，那一刻，万天明也觉得万大汉挺可怜的。老人家族观念重，觉得家庭不和睦就是天大的事儿。梁翠他们娘几个出去单独开火，还有万有福、万有禄吵架，这些都是扎进老头心里的刀子。
看万大汉这样，万天明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可是他明白，就算觉得爷爷可怜，也绝对不能让母亲和弟弟、妹妹回来吃饭。不只母亲和弟弟、妹妹不能回来吃饭，还得想办法，把父亲也拉到他们那边灶上。
等牲口棚边上的房子建好，更是要让一家人都搬出去住。
万大汉可以用命要挟，死把着钥匙，不肯分家，万天明也可以不分家就把一家人拉出去单独过，让万大汉无话可说。
万大汉会落寞，是因为他觉得，原本应该被他完全把控在手里的权利，在一点一点流失。
要是万天明因此就心软了，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带着母亲、弟弟、妹妹回来，那真的就是白重生一场了。
现在家里人关系搞成这样，梁翠回来，只会遭受更多的不公。万天明绝对不会为了哄爷爷高兴，就置母亲与不顾，何况，想让老头儿高兴，办法有的是。
比如，给老头儿弄根烟抽。
“奶奶，大鹅孵化晚上离不开人，罗技术员和我妈现在还不太熟练，晚上万一有事儿怕应付不过来，家里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万天明一边说，一边给万有禄使眼色。
万有禄看了一眼葛老太，见葛老太黑着脸，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稍微往后退了两步，悄悄跟着万天明到了门外。
“爹，你想抽烟不？”万天明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万有禄。
万有禄眼睛立马就亮了，“你带了？”
“没有。”
“那你说个什么劲儿？”
万有禄一脸扫兴，转身就要回屋。
万天明赶紧一把拉住，“偷着给你买烟有啥用？你一天干活儿都跟爷爷在一块，就算偷着抽，能抽上几口？被爷爷闻到身上有烟味儿了，还得挨骂。得想办法让爷爷允许你抽烟，才是正经。”
万有禄白了万天明一眼，“你当我不想啊，可老头子现在正在气头上，没错他还得挑个毛病出来呢，我还敢提抽烟？”
“你爷爷都不抽烟，我敢抽，那不是纯粹找抽吗？你大伯都被打成猪头了，你是没瞧见吗？还想让我去触老头子的霉头，你个兔崽子可是真孝顺，都会坑爹了。”
万天明头回发现老爹说话居然这么有趣，差点笑出声，回头看了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没说让你一个人抽啊！”
“爷爷不抽烟，你一个人抽烟，肯定是触老人家霉头，可我要是想个办法，让爷爷不再戒烟，你们爷儿四个干活干累了，能坐在地头上，拎出烟盒包，一块美美的抽上一口，你说，咱家这家庭关系是不是就又和睦起来了？”
“虽说吸烟有害健康，抽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可抽烟抽习惯了的人，不抽烟心情更不好，两头掂量，我觉得还是抽的好。”
“家里条件就算再紧张，也不缺买旱烟的那几毛钱。”
“爹，您觉得呢？”
“废话！这我还用觉得？”万有禄瞪了万天明一眼，“你个小兔崽子耍贫嘴上瘾了是吧？还跟你爹卖起关子来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什么主意赶紧讲。”
万天明嘿嘿一笑，在万有禄耳朵边上悄悄说了一个主意。
万有禄听得两眼冒光，直夸万天明有脑子，不愧是他万有禄的儿子。
“不是我跟你吹，其实小时候，我们三兄弟里头，就属我最聪明，你大伯不过就是占了个老大的排行，又结婚早，就处处压我一头。”
“这些年来，我和你三叔都给他这个老大的面子，他越发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居然不自量力地想替你爷爷当家了，真是打死都活该。”
今天中午，万有福两口子帮着秦嫣栽赃万天明，早在万天明过去之前，万有禄其实就已经跟他们战斗过一场了。
万有福和陈大美言之凿凿，说万天明就是干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情，连万有禄都差点信了。后来万天明证明自己清白，还是公社里的领导亲自来证明的。
万有福两口子栽赃嫁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身为大伯、大娘，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万有禄这次是真生气了。
豁开这个口子，以前的种种不公也就都想起来了，自己在家干活多，自己儿子挣的工分多，万有福整天偷懒，万天赐挣钱从来不给家里交，还要亏空家里的去打点。
万天聪二十多了，一分不挣，一直花家里的钱上学。
梁翠每天干活不停手，陈大美却只会叉着腰，横挑鼻子竖挑眼。
万天赐娶媳妇，花钱花得流水一样，自己儿子要娶媳妇，却得把闺女卖出去。
万有禄是越想越亏。
之前念着一家人，不计较，现在乱七八糟的事儿全从脑子里翻出来，万有禄恨万有福恨得牙疼。
万天明看到老爹开窍，自然高兴，不便一直在外边说悄悄话，父子二人商量好了主意，万有禄就回屋里去了。
万天明打着手电筒回牲口棚，远远看见一辆黑色汽车进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