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听到建马的介绍瞳孔微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张家人天生异于常人，为何血脉越纯者，越接近“非人”的状态。
原来那不是有生具来的，而是馈赠——来自一头神兽之子的血。
“所以……”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你给我这些记忆，是为了什么？”
建马沉默片刻，金瞳再次睁开，这一次，目光如刀，直刺人心。
“因为你的命运，不该如此。”
“你本不该被困于‘无记忆’的轮回，不该因‘天授’一次次踏入青铜门，却不知为何而守。”
“你是张家血脉最纯之人，也是我那小儿子血脉的继承者。在我眼中，你便是我的后辈。”
“而你，竟要承受本不该属于你的劫难……”
它顿了顿，声音骤然低沉，却如雷霆炸响——
“我，很愤怒。”
整个青铜树剧烈震颤，锁链哗啦作响，地底阴河倒流成漩，仿佛天地都在回应它的怒意。
张起灵心中一震。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头被镇压千年的神兽，并非冷漠无情的囚徒，而是有着深切情感的存在。
它愤怒，是因为它看见了一个后辈在无意义地牺牲。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他问，声音依旧平静，却已多了一分坚定。
“我需重聚身躯。”
“当年我初临此界，为避天机，将本体一分为四，散于四方。世人称其为‘陨玉’，实则，那是我断裂的四肢与脊骨。”
“长沙一处山体、广西巴乃张家古楼、四姑娘山谷深处……还有一族，汪家，他们手中握着我最后的残片。”
“唯有集齐四块‘陨玉’，我才能重塑神躯，挣脱这锁链，破开这青铜门的封印。”
张起灵沉默。
那些地方……他脑海中的记忆，正一一对应着这些地点。
记忆中的他走过，却不曾明白为何要去。
“所以……我记忆里的并非偶然？”
“不是。”建马道，声音里透出一丝近乎温柔的笃定，“那是我以神念牵引，借无数人祈愿之力，一点一点送入你脑海的指引。我不能干预此界，只能借人心之愿，将真相托付于你。”
张起灵闭眼，感受着体内那一丝隐隐沸腾的血液。
那不是错觉——他的血，正在回应眼前这头神兽。
他睁开眼，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声音低而清晰：
“我该如何帮你？”
“按你记忆中的路走，不必拘泥时间。”
“你已有指引，不必再如从前那般摸索。只要集齐陨玉，我便可重获自由。”
“而作为回报……”
建马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衡量什么，随后缓缓道：
“我将收回所有张家人的血脉之力。从此之后，张家再无长生者，他们将是最后一代长寿者。”
“而收回的血脉，尽数归你。你的血，将更加精纯，更接近麒麟之体。”
“待你此生终结，我将带你回归我的世界，教你修炼之道。以你之根骨，未必不能……返璞归真，化为麒麟。”
张起灵心头一震。
长生？成神？这些对他而言，从来不是追求。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极轻的波动：
“那黑瞎子？”
建马金瞳微闪，似有些意外。
“你说那个总戴着墨镜、嘴贫心热的小家伙？”
张起灵点头，目光低垂，却一字一句清晰：“记忆里他陪我走过太多路。若我血脉精纯，寿命延长……他却终将老去。我不愿如此。”
建马沉默了。
良久，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竟带了一丝笑意，仿佛在叹息，又似在赞许：
“你这小辈……倒是有趣。别人求长生，你却问旁人能否同享。”
“也罢。我看得出，他在你记忆中出现太多次，为你挡刀、断后……甚至，在你失忆时，一次次把你找回来。”
“他身上，也有一丝血脉——虽稀薄，却是上古异兽‘貔貅’的后裔。只是被封印太深，他自己都不知。”
“既你开口，我便允你两个恩赐——”
“其一，待你取回第一块陨玉之时，我将激活他体内的貔貅血脉，使他脱胎换骨，寿元大增，不再凡俗。”
“其二，我赐你一枚‘芥子空间’，藏于你眉心识海，可纳万物，可藏陨玉，亦可作避世之所。你行走四方，将事半功倍。”
张起灵缓缓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已知晓一切。
张家的宿命，青铜门的真相，自己的血脉，建马的困境……还有，黑瞎子的未来。
他睁开眼，目光如铁，坚定如初。
“我答应你。”
“很好。”建马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仿佛冰封千年的湖面，裂开一道暖流，“去吧，后辈。我在此等你归来。”
“当四块陨玉齐聚，锁链断裂之时，便是青铜门重开之日。”
张起灵最后看了一眼那被锁在树冠中的庞大身影，转身，沿着石径缓缓离去。
每一步，都沉稳如初。
当他踏出青铜门的那一刻——
“轰隆…”
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铁链缠绕，符文熄灭，仿佛从未开启。
而门外，风雪依旧。
长白山巅，天地苍茫。
五年光阴，已悄然流逝。
——
四合院里，夜深了。
黑瞎子躺在床上，睁着眼。
窗外，风铃忽然又响了一下，轻轻的，像谁在回应。
他翻了个身，望着空寂的房间，低声道：
“哑巴……。”
声音很轻，却像落进心里，生了根。
忽然，他指尖一颤。
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顺经脉游走全身，仿佛有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在体内苏醒。
黑瞎子有些惊讶自己身体的变化，直觉这与张起灵有关。
他试着感受这股暖流，竟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视力好像变好了，眼睛热热的，也变得更敏锐。
就在这时，黑瞎子的脑袋里传来一个声音。
脑海中的陌生声音让黑瞎子心中一紧，他立刻明白，张起灵已经从青铜门里出来了。
但那个声音并没有告诉他，张起灵出了青铜门后要去哪。
他只是知道，张起灵暂时不会回到这四合院里。
黑瞎子迅速起身，开始整理装备，走出四合院。
外面的天空还一片漆黑，他抬头望向长白山的方向，低声说：“哑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