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余简音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血樱寺三法师夏雪莲，已经被他们击败。而西溪郡前太守凉皮鸭，西溪郡学车中学校长方应根，已经公开发表声明：西溪郡将脱离火星政府的统治。不久之后，他们将正式宣布独立。”
胡天硕听到“独立”二字，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原本还靠在椅背上，下一秒却骤然前倾，双手死死按在办公桌上，目光如刀一般直勾勾盯着余简音。
“什么？”他声音低沉，却带着几乎要爆裂的压抑怒火，“方应根？就那个方应根？”
他语速极快，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他凭什么？一个连早会都迟到的小人物！一个被我赦免过、靠我才能爬上校长位置的蠢货？他现在倒好，敢宣布独立？他以为他是谁？秦始皇吗？”
胡天硕伸出手，将桌上的一沓资料推落在地。那一瞬间，纸张在空气中飞扬翻卷，像一群惊惶逃窜的鸽子。
“是不是他的脑袋出了问题？还是你们每一个人都疯了？”
余简音没有回避他的怒火，只是站得笔直，表情冷静。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着而有力：“校长，我想我们现在必须要有一个鲜明的态度了。再不向火星政府表明立场，恐怕整个胜蓝的内部都会陷入混乱。”
胡天硕冷笑一声，嘴角牵动，带着不屑与讥讽。
“你说的轻巧。”他缓缓地坐回椅子，双肘搭在扶手上，指尖轻叩，“让我和他们决裂？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我和晓聂总统之间的协议吗？我这么做，不是打他们的脸，是在断我自己的后路！我是胜蓝帝国的总统，你让我和火星政府开战？这不是政变，这是内战！”
他声音一高，怒意又一次溢出：“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余简音？你疯了！”
短暂沉默之后，余简音终于抬起了眼。
“那您对得起您的夫人吗？”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胡天硕的神经里，“对得起她为您所做的一切吗？她曾在西溪郡拼死营救过您身边的将士，您现在却在她拼命扞卫的土地前，退缩犹豫？”
她顿了顿，冷冷地加了一句：“您就不怕她伤心欲绝？您就不怕您这份自私，毁掉的不只是一个约定，而是整个胜蓝帝国的根？”
胡天硕沉默不语，他手里的香烟已经烧到了指节，却迟迟没有弹落，只有烟灰在颤抖着，一点点垂落在桌面的笔记本上，摊开的一页已经被烟灰烫出焦黑的痕迹。
他终于抬头，目光透着一丝倦意和疲惫。
“其实，我没有选择，”他说，声音低哑得像是被水泡过，“你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煎熬。”
余简音站得笔直，神情并未波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不希望和晓聂总统翻脸，可我又不想和方应根他们动手，”他慢慢吐出一口烟气，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肺里挖出来的，“我怕……我不确定我和他们动手的话，会不会让他们以为我背叛了晓聂。”
他说到“怕”字的时候，眼神露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脆弱——这个曾经铁血强硬的男人，居然真的怕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去游说方应根和凉皮鸭。”他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中，“让他们主动放弃独立的念头，至于具体的细节，你不需要知道。”
“……”
余简音终于转身，步伐坚定而利落，仿佛身后那个迟疑不定的胡天硕，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味。余简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尽头。
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正倚靠在墙边。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便衣，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半边脸被口罩遮着，只有一双黑眸在注视着通往办公室的方向。
他看到余简音出来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抹警觉。她走得很快，一言不发地越过他，没有丝毫停顿。男人犹豫了半秒，便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是天台的出口，风在顶层盘旋，像是要将一切声音都卷走。
余简音的步伐越来越快，男人也不得不加快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在安静无人的通道上制造出两串回音。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五十米时，余简音忽然止住脚步，右手不动声色地从发髻中摘下一枚精巧的银色发夹，指尖微微用力一弹，发夹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落在男人的脚边。
“里面就是我与胡天硕的录音，”她背对着他说道，声音稳而清，“你收好。”
男人一怔，立即弯腰拾起那枚看似普通的饰品。
“我会配合你们离开的。”余简音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决绝与温柔交织的奇异味道，“你们快走，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