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概四五点的样子，天上已经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
刘丧烦躁地撸了一把自己睡得炸开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嘟囔着什么，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
他是被那群人从地里爬上来的声音吵醒的。
听他们抱怨的语气，估计是没捞到什么好东西。
“啧。”
刘丧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把外褂披在身上，摸到墙边打开灯，瞬间，刺眼的白光就打碎了黑暗。
“真烦人啊……”
还没等他站起身，就被腰间突然多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住了去路。
刘丧：！！！
什么东西？！
下意识地，刘丧伸手想把腰间的东西甩开，却被一股强硬的力道不容拒绝地拉了回去。
“求你了，再让我睡会儿。”
黎簇皱着眉嘟囔着，把闹腾的某人团吧团吧又塞了回去。
被猝不及防抱住的刘丧彻底清醒了过来，一张冷淡的小脸上难能可贵地浮现出了一片茫然和呆滞。
下一秒，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偏过头去。
黎簇俊逸的脸庞就凑在距离自己不过十厘米的地方，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刘丧的耳垂，烫得他连挣扎的动作都忘了。
艹！什么东西！
刘丧眼神一凛，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右手往枕头底下一探，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往腰间的那只胳膊扎去。
睡梦中的黎簇身子一颤，一股难以忍受的凉意瞬间从手腕开始蔓延，惹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卧槽！”
黎簇瞬间睁开眼，刚好看到匕首反射出来的寒光。
手上一个用力，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刘丧整个抱住，然后一脚踹开。
刘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腰身一扭，稳稳地转身蹲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寒光乍现，照亮了他的脸。
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黎簇愣了片刻，停下了自己已经停在刘丧面前的拳头。
呼啸的拳头打出了破空的声响，将刘丧散落的发丝吹起，又缓缓落在肩头。
一时间，这个房子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咕咚。
刘丧咽了口唾沫，看着眼前突然变了脸色的男人，面色铁青。
太强了……
这根本不是他能对抗的存在。
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松开，将它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刘丧摊开手，高举过头顶，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
哪怕脸上表现得再淡定平静，刘丧的额头也还是出了一层的汗水，喉咙发紧，
就连心脏也吵闹得不行，让人无法忍受。
好在对面的男人并没有继续的打算，刚刚的攻击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
原本凶狠冷漠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转变为一种他看不太明白的尴尬。
他是不是脑子睡出问题了？
一个古怪的念头出现在了刘丧的脑海中，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刘丧却意外地想让这种情况发生。
对面的黎簇并没有注意到刘丧诡异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收回了拳头，转头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这什么鬼地方？
还好这里的墙体都是石头，不然他都要以为杜甫换地址了呢。
“我们……”
刚一开口，黎簇就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粗哑不堪，感觉听一秒钟都是对耳朵的侮辱，杀伤力堪比那指甲刮玻璃的声响。
刘丧垂下眼眸，难以克制地眯了眯眼睛，往远离黎簇的方向退了一步。
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给人倒了杯水。
“喝点儿吧，你躺了半年，说不出话是正常的，还有……把衣服穿上。”
刘丧的声音有些低沉，又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
“你不是汪灿？”
这张脸实在太像了，可……
看着刘丧带着冷意的眼神，黎簇摇了摇头。
除了这张脸，他根本找不出这两人丝毫的相似之处。
“不是。”
听到黎簇的话，刘丧原本还有些尴尬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冷冷地开口，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角，不断摩挲着。
汪灿？谁啊？
一股淡淡的的不爽溢满了心头，刘丧呆呆地站在原地，刺眼的白光落下，将他冰冷的眼眸遮掩在了碎发的阴影之下。
黎簇眨了眨眼，像是没弄懂眼前这人的行为，歪着头凑过去仔细看了两眼。
感受到面前异样的气息，刘丧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却刚好撞进了黎簇探究的眼眸之中，瞳孔骤缩，耳根泛红，支支吾吾半天，连拉开距离都忘了。
“你……”
黎簇抿了抿嘴，主动往后挪了挪，接过他手里的水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也许是喝得有些急了，不少水从他的嘴角流下，划过上下滚动的喉结，没入白皙紧致的胸膛。
“谢谢。”
喝了水之后，黎簇的嗓子舒服了很多，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难听。
“你叫什么名字？”
刘丧穿好褂子，声音淡淡：“刘丧。”
“你呢？”
“黎簇。”
交换了名字，两人又安静了下来，除了刘丧时不时看他，黎簇一直都呆呆地坐在原地。
“你，不冷吗？”
突然，刘丧开口问道。
顺着他有些闪躲的目光低头，黎簇看到了自己近乎赤裸的身子。
黎簇：……
手上的杯子被捏的咔咔作响，黎簇嘴角抽搐，默默抱紧了盖在胸口的被子，低下了头。
没关系，习惯了，都是男的，没关系……
“那个，你先穿这个吧。”
刘丧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转身从简陋的衣柜里取出一个破旧的衣服，扔给了黎簇。
他其实没打算真的养黎簇很久，也就忘了准备他的衣服。
黎簇举起手边破旧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颓废地叹了口气。
好家伙，这次不是露脐装了，是抹胸。
“那裤子呢？”
刘丧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笔直修长的腿，再看看床上的裤子，小脸一沉。
“没有，你就先光着吧。”
刘丧木着脸把自己的裤子拿走，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一点没感觉到尴尬，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
要不是看到了他着急忙慌穿裤子的样子，黎簇还真以为这人那么坦荡呢。
看着搭在自己腿上的被子，黎簇眸光微闪，头疼地捂了捂脑袋，扭头又无语地倒了下去。
从刚刚醒来开始，无数的片段就在他的脑海中重现，充斥着他心脏的每一处空隙。
开心的，难过的，痛苦的……
刘丧穿好衣服，看到黎簇又睡下了，眼神一暗，搭在匕首上的手微微一顿，最后还是松开了。
算了。
刘丧心里念叨着，烦躁地晃了晃脑袋。
看着黎簇穿上自己衣服还露出半截的腹肌，脸颊微微一红，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刚一打开门，外面微弱的阳光就透了进来。
呼啸的风再次灌入，把一晚上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热气全部打散。
刘丧出门的动作停下了，扭头看着床上皱着眉的黎簇，眼底晦暗不明。
挣扎了片刻，还是松了口气，掉头回去把黎簇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是他心软，是怕这人生病，他可没有多余的药……
重归于平静的房子再次失去了光亮，就像黎簇醒来之前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温暖的阳光爬上窗台，懒懒散散地洒在黎簇的脸上，他才迷糊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闪着点点的光亮，没了几个小时前的单纯和直白，变得晦涩难懂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