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苦笑
“啊～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没错……”
梅林听着莉莉娅的推测，甚至感到背脊发凉。
自己是人造勇者，而且已经忘记这件事。即使听了这些，记忆中也没有任何印象，或许这正是记忆消失的证明。
经她这么一说，梅林确实有记忆的空白。
为什么能使用魔法的孩子们会被聚集起来？连这个理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杀死勇者？
然后，梅林也想起关于孩子们被谁杀死的模糊记忆，终于察觉到自己记忆的空白。
“哎呀，真可怕，真的不知道。讨厌，老夫居然有老年痴呆了。”
“哈哈哈，所以我就说你是了。”
莉莉娅笑着回答，然后突然盯着梅林的眼睛。
“那么，勇者大人，你有自觉吗？”
“不，完全没有。”
根据莉莉娅的推测，梅林是被勇者以人工方式制造出来的勇者，也就是说，他拥有接近勇者的能力。
虽然梅林拥有这种力量，但是他自己似乎没有自觉。
“我一直认为这种力量是理所当然存在的，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感。”
“嗯，我想也是。既然连原因都忘记了，当然不会有异样感。”
即使得到接近勇者的力量，梅林还是没有身为勇者的自觉，反而还有自己过着与勇者完全相反的人生的自觉。
“真的，如果我自己是勇者的话，就能更接近正确答案了。”
梅林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记忆不重要，即使魔力不是自己的，也只是小事。
但是，没有让芙洛莲成为勇者，明明知道正确答案却忘记了，没有完成[创造勇者的魔法]，是梅林唯一的后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正因为无法看开，这个老魔法师才是人类。
“顺便问一下你，老爷子。”
“嗯。”
看到梅林沮丧的样子，莉莉娅一心想要改变话题，于是问道：“那个，你把[流星]变成勇者的时候，用了什么魔法？”
梅林眨了眨眼，手指卷起胡子又放开，胡子像弹簧一样弹回去，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
“我之前在妮娅失控的时候说过，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勇者是聚集各种人的思念而变强，但是[流星]是聚集自己本身而变强。”
“啊，简单来说就是寿命吗？”
“没错。”
梅林寂寞地点点头。
[流星]，也就是芙洛莲，她把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今后应该会有的时间一次消耗掉，获得接近勇者的力量。
但是，梅林现在很后悔，自己居然对芙洛莲，使用了那个禁咒。
不应该那么做的，即使做了那么多，冒牌的勇者终究只是个冒牌货。
如果有其他方法的话，只要选择那个方法就好了，自己居然做不到，真是后悔。
“使用自己的寿命，或者是他人的性命，是吗？”
“没错。”
“真让人不爽，勇者这种东西，怎么都这么血腥呢？”
但是，梅林在想。
看着莉莉娅有点不高兴地瞪着窗外，他想起，芙洛莲也是会露出这种眼神的人。
“如果那孩子在这里的话，大概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吧。”
梅林慢慢吐出一口气，重新思考。
没错，芙洛莲一定不会允许别人牺牲自己的性命，但是她一定会允许别人缩短自己的寿命，如果梅林半开玩笑地提出要虐杀无关的人，芙洛莲一定会皱着眉头反对。
芙洛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梅林才会想让她成为勇者，被伤害、被扭曲、被诅咒，无可救药的人，她一定会拯救他们。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
结果，梅林决定停止思考。
比起后悔过去，还有其他更应该做的事，现在先将过去轻轻盖上，才是明智之举。
“比起这个，还有更应该考虑的事，莉莉娅。”
“嗯。”
“为什么那个骸骨要把你带走呢？”
“嗯？”
面对歪着头的莉莉娅，梅林嗯嗯地点头。
“那个骸骨把莉莉娅带走，也许是为了做色色的事情。”
“骸骨？色色的事情……不对，不可能吧，骨头怎么色色。”
“莉莉娅，嗯，那个啊，呃……先不开玩笑了。”
明明是自己先开起玩笑，梅林却露出困扰的表情，他咳了一声重新开始话题。
“伊丽莎白也和你一样被带走，这点让人有点在意。”
莉莉娅点头同意梅林的话。
“是啊，伊丽莎白好像是被放在某个魔法的纹样上，也许是为了使用某种魔法。”
莉莉娅回溯自己的记忆，试着想起伊丽莎白被放在上面的纹样。
但是，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不知道那个魔法的纹样，所以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但是梅林皱着眉头说。
“那个骸骨，也许是在制作勇者。”
……
另一边。
兰斯洛特和妮娅两人面对面。
面对那仿佛在瞪人的强烈视线，兰斯洛特虽然感到有些畏缩，但还是决定先对她说明。
他不认为继续隐瞒下去，事情会朝好的方向发展。首先，如果随便隐瞒，反而让对方胡乱猜测，反而对兰斯洛特不利。
“兰斯洛特大人，关于在洞窟时的问题……”
“嗯，我知道。”
兰斯洛特有些厌烦地这么说道，举起一只手按着额头。
虽然决定要说明，但是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如果随便乱说，可能会伤害到兰斯洛特自己身为[勇者]的名声，因此他必须慎重。
“妮娅，你是说伊丽莎白的事，对吧？”
但是兰斯洛特更担心的是，如果把情报泄露给妮娅，会不会对勇者伊丽莎白造成不良影响。
从过去找到的文献来推测，勇者在精神严重动摇时，身为勇者的能力似乎会受到影响。
也就是说，不让勇者伊丽莎白动摇，或许对她反而比较好。
“请告诉我，兰斯洛特大人。我必须成为伊丽莎白的助力。如果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想要知道一切。”
“嗯，我知道，虽然我知道……”
兰斯洛特偷偷瞄了妮娅一眼。
从她强烈的视线中，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意志。但是，那股坚强同时也让人觉得脆弱。
如果伊丽莎白发生了什么事，妮娅一定会非常动摇吧。毕竟妮娅曾经在兰斯洛特等人面前让魔力失控过。就算要信任她，也很难完全信任。
而且妮娅的动摇，可能会导致伊丽莎白也跟着动摇。只有这点，是兰斯洛特无法控制的。
“要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勇者伊丽莎白，就由你来决定吧。”
所以，兰斯洛特决定把判断交给妮娅。
妮娅有多脆弱，她自己应该最清楚。如果妮娅自己觉得无法承受，那她一定会想办法处理。或者，为了让她能处理好，兰斯洛特等人也可以出手帮忙。
不管怎么说，意志的决定，应该由本人来进行。
兰斯洛特下定决心后，开始说明。
“勇者的精神如果受到严重打击，就会失去身为勇者的力量，甚至失去理性。我找到了这样的文献。”
兰斯洛特把《勇者起源》的内容，挑重点告诉妮娅。
也就是，他们找到了勇者自己写的手记。
手记上写着，勇者在失去伙伴后开始失去理性，最后连身为勇者的力量也失去，最终死亡。
在那之后，他们又找到了其他文献，得知其他勇者也因为失去伙伴而发狂。
把女幽灵也当成文献，而且各种文献的出处都隐藏起来，让这个故事变得非常缺乏可信度。兰斯洛特也不是没有反省，不过妮娅姑且还是把兰斯洛特的话听完了。
“是这样吗？”
妮娅虽然动摇，但是看起来比兰斯洛特想象的冷静多了。至少，没有出现魔力失控的迹象。
“那个……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我认为这个说法缺乏可信度。我至今为止，从没看过那样的手记。但是，我有自信，自己至今为止读过的书籍数量相当多。既然如此，那样的手记……”
兰斯洛特阻止了越说越激动的妮娅，决定再补充一个事实。
“找不到也是当然的。因为，那样的手记[消失了]。”
“兰斯洛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领悟到终于接近真相了，妮娅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但是，卖关子也没有意义。兰斯洛特尽可能自然地，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下去。
“关于勇者的人们的记忆。或者是，关于勇者的书籍、石碑……这类的记录。那些东西，[消失了]。”
“记忆，会消失？”
“是啊，没错。”
兰斯洛特一肯定，妮娅似乎终于动摇了。
但是，这样就能理解了。面对两个伊丽莎白，兰斯洛特在意的是伊丽莎白是否清楚记得幼年期的记忆这件事。
然后，妮娅又发现了。
伊丽莎白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幼年期的记忆了？
“伊丽莎白她，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是啊。”
“关于她的记忆，从她自己脑中，从我脑中，都消失了，就连记录了她事迹的书籍，也消失了。”
“应该是吧。”
“然后，伊丽莎白她，伊丽莎白她精神受到动摇时……”
妮娅说到这里就闭嘴了。
她不想去想象伊丽莎白发疯而死的样子，她不想说出那种可能性。
但是，妮娅不能不去思考。
“是啊。虽然你在[塔]时让魔力失控了。但是，如果发生那种事，可能会对勇者伊丽莎白本身造成不良影响，这点你要记住。如果你是为了她而行动，就要好好珍惜自己。”
“是，我不会再做出那么鲁莽的事了。”
兰斯洛特告诫般地说完后，妮娅温顺地点了点头。
认为自己是为了伊丽莎白而行动的，不是别人，正是妮娅自己。
只要自己能为伊丽莎白做些什么，她什么都愿意做。但是，如果因此而让自己受到伤害，说不定连伊丽莎白也会受到伤害。既然明白这点，那就只能安分守己了。
“真是温柔呢。”
最后，妮娅如此低语。
“什么？”
“我是说，勇者这种存在。”
兰斯洛特讶异地反问，但是妮娅的回答，让他露出更加讶异的表情。
“我本来已经做好觉悟，为了勇者伊丽莎白可以舍弃性命。但是，如果真的为她着想，就不该做出那种事。”
“是啊，没错。”
“……我被她，被勇者保护了。”
妮娅低着头，她的心境，兰斯洛特无法完全理解。
但是，妮娅应该是向伊丽莎白求救了吧。就像虔诚的信徒向神祈祷一样。
虽然兰斯洛特无法理解这种类似信仰的心境，但是兰斯洛特也不打算否定妮娅。
如果本人觉得[被勇者保护]而感到轻松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就跟向神祈祷一样。莉莉娅以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兰斯洛特大人，您不害怕吗？”
被妮娅这么一问，兰斯洛特一时之间没听懂她指的是什么。
“如果是指发生在勇者身上的事，那么兰斯洛特大人自己也会发生对吧。”
“是啊。”
被这么一说，兰斯洛特才终于想起来。
这么说来，自己是伪装成勇者的身份啊。
“是啊。要说会不会害怕，嗯，确实不是什么听了会开心的事。”
“那么，为什么您还能如此平静呢？知道自己会发疯而死，而且还有被所有人遗忘的命运在等着自己，为什么您还能如此坚定。”
“因为我并不相信。”
说完之后，兰斯洛特才稍微有点后悔。
妮娅惊讶地睁大眼睛，听着兰斯洛特的话。
“我的精神没有软弱到会发疯。就算失去了重要的人……应该还是能克服吧。因为也只能这么做了。”
兰斯洛特一边说，一边想着自己是否能办到。
明明失去莉莉娅时，自己动摇成那样。
“而且，如果不会留在记忆中，那也别有一番乐趣。毕竟我想要的是名声，我死后那些名声，我感觉不到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部分他倒是能充满自信地回答。
听到这不像勇者该有的傲慢发言，妮娅眨了眨眼，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兰斯洛特大人，这很像你会说的回答。”
“能让你满意是我的荣幸。”
妮娅最后从座位上起身，深深一鞠躬：“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事，兰斯洛特大人……还有，我要向您道歉。我之前怀疑您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想陷害伊丽莎白。”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兰斯洛特虽然表情有点僵硬，但还是露出苦笑。被这么直接地指责，他根本气不起来。而且事实上，他也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就更气不起来。
“要不要告诉伊丽莎白，我会再考虑一下。反正我们还会在柯涅利雅镇待上一阵子，时间还很多。”
“是啊，你就好好考虑吧。”
妮娅再次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虽然她看起来很烦恼，但表情却显得有些开朗。现在的她，已经看不到在“塔”时那种魔力失控的危险。
目送妮娅离开后，兰斯洛特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次倒回床上。
真是累人的一天。
兰斯洛特心想，之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虽然他越想越觉得讨厌，但还是决定先小睡一下，于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