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的话打断了皇帝李执准备退朝的念头,只是他的心中却有些疑惑,韩万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这是刻意为之?若不是程知闲所奏之事对韩万钧并无任何好处,他都要怀疑这二人是不是勾结朋党,故意如此的了。
但既然韩万钧主动现身,那他即便想要拖延也毫无意义了。李执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语气平稳道:
“宣镇国公上朝!”
侍卫立刻跑到门外,高声呼道:
“宣镇国公觐见!”
满朝文武都将目光看向大殿外的方向,随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出现,韩万钧的身影出现在殿外,他依旧是如上次一样,缓步走入殿中,不卑不亢对皇帝微微躬身道:
“臣,韩万钧见过陛下!”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缓缓开口道:
“听闻镇国公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现如今可好些了?”
韩万钧直起身子,淡淡说道:
“托陛下的福,已经好多了。”
皇帝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那就好,镇国公来的正是时候,方才我等正在商议与你有关的那件事情,想必镇国公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韩万钧沉声道:
“臣已经全部知晓了。”
皇帝默然道:
“那韩帅有何要解释的,朕一直在等着你上朝给朕解释呢。”
韩万钧沉默片刻,在所有人官员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
“臣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皇帝眼神一凝,语气也终于带了几分威严和怒意,缓缓说道:
“没有解释,那就是承认了,那萧泰当真是你的暗子。”
韩万钧沉声道:
“是的。”
皇帝愤怒的一拍案几道:
“那你前几日信誓旦旦在朕面前所说的话算什么,韩万钧,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当面欺君,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放肆!”
韩万钧沉声道:
“臣自知有罪,恳请陛下治罪!”
皇帝的眼皮子挑了挑,韩万钧的表现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他竟然直接认罪了。这算什么,他真的以为自己不敢对他动手。
深吸了一口气后,李执压住了心中想要斩了对方的冲动,沉声道:
“你可知道,先前程爱卿上奏,要朕夺了你兵马大元帅,与辖制三州的总管一职。朕念你屡立战功,不曾答应,给你留了机会,让你自辩,现如今,你当如何自处?”
韩万钧却拱手沉声道:
“臣以为,程尚书所奏甚好,臣自知罪不可恕,夺权罢职,实属应当,臣...无异议!”
皇帝眼神闪烁,沉声道:
“这么说,你认可此事了!”
韩万钧朗声道:
“臣请陛下撤去身上一切职务,臣绝无异议。”
皇帝冷冷的看着神色平静的韩万钧,又看向了默然不语的杨邺,场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韩万钧的话相当于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官忍不住低声议论,侯君孝为首的一众武将则是面色着急的看向韩万钧,有心想要劝阻对方,但在这个时候,却无人敢上前搭话,否则就真的要坐实勾结朋党的罪责了。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李执终于收回了目光,随后缓缓站起身来,俯视韩万钧,一字一句道:
“既然韩帅自请定罪,朕就依了你。宣旨,韩万钧欺君罔上,暗自培养暗子,目无朝廷法度,本该处斩,念在多年为国征战,镇守边疆,劳苦功高,免去死罪,但削去天策上将,兵马大元帅一职,夺去边境三州行军大总管一职,保留其镇国公爵位,以儆效尤!”
韩万钧对于皇帝李执的宣判,只是平静的行礼道:
“臣谢陛下!”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冷声道:
“退朝!”
说完后,他甚至都不等太监宣布,转身便大步离去,小太监慌忙喊道:
“退朝!”
随后就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皇帝,而朝中大臣则是面面相觑,圣旨一出,此事就算是盖棺定论。朝中文武大臣都不曾想到,这场风波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但他们更加清楚,这绝不是真的结束,因此而引发的震荡,才刚刚开始!
韩万钧站在大殿最前方的中心位置,与两侧的朝臣形成鲜明对比,一直坐在一侧的杨邺缓缓起身,目光平静的看向韩万钧,韩万钧也向他看来,甚至报以微笑道:
“杨老,今日过后,朝中可就要依仗杨老了。”
杨邺一言不发,只是转身离去。其余百官在他离开后,也都开始各自散去。韩万钧呵呵一笑,同样转身向着大殿外走去,只是路过程知闲的时候,微微停下脚步,轻描淡写的说道:
“程尚书深藏不露。”
程知闲行礼道:
“镇国公言重了,在下只是秉公直言罢了。倒是镇国公心胸开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韩万钧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程知闲的肩膀后,大踏步的离去了,程知闲在他离开后,并未立刻动身,只是默默看向对方离去的背影,一直到另一个人走到身边。
“走吧,此事到这里,算结束了。”
说话的人是先前鼎力支持他的刑部尚书李松筠,程知闲看着他,轻声道:
“真的结束了?”
李松筠淡笑道:
“至少我们这边结束了。”
程知闲默然不语,他知道这最后一把刀子是自己递出去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只有天知晓了。
韩万钧离开太和殿后,步伐轻松的走向宫外的马车,却看到在他马车附近还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等候。韩万钧笑了笑,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顾老开始驾车向着来时的路而去,不过他这次驾车的速度很慢,似乎刻意在等候。
果然,片刻后,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跟了上来,有意无意与他并排而行。沉默片刻后,马车中传来了杨邺的声音。
“镇国公这一手将计就计用的恰到好处。”
韩万钧坐在马车中,轻笑道:
“杨首辅的话,老夫听不明白,我只是事实就是罢了。”
杨邺冷笑道:
“镇国公可以继续装病,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这样逼着陛下出手,就不怕引火自焚?”
韩万钧轻笑道:
“有些火迟早要烧起来,躲不开的。”
杨邺最后沉声道:
“无论你最后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底线你很清楚,若是动摇了朝之根本,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说完之后杨邺示意马车离开,韩万钧听着那威胁意味十足的话,只是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