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人记得纸条上的内容吗?”
苏桐不死心地问道。
老村长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烟锅,才开口道:
“这事儿知道的人虽多,但当时经手的就那么三两个人,都是我这岁数的,字都认不得几个,哪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一个地址咧!再说,那些年形势不好,又是来寻娃的,那姑娘留的是不是真名是不是真地址都难说……”
苏桐很失望,但她知道这也是实情。
一个落后村子的村委会,到现在都没有像样的办公条件,何谈保管一张纸条二十年。
更别说去记住一个事不关己的外地地址了。
而且,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大仙庙里,她妈妈既然三番五次寻找,那开始丢孩子也必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那种情形下,留下的是不是真名真地址,还真难说。
眼下,是知道了消息,却不知从何处入手。
回到刚子家时,刚子奶奶已经做好了饭,在等她回来。
听说苏桐并没问到什么,劝她道:
“别急!先吃饭!再慢慢打听,总有办法的!”
刚子奶奶果然做了饹瘩子,虽是粗粮,但豆香浓郁,酸酸辣辣的,别有一番风味。
吃饭时,苏桐问刚子奶奶。
“那老张家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自家小闺女吗?”
刚子奶奶道:“自从老张的小闺女被领养后得了五百块钱,这事儿便越传越开了,都说他家卖女儿,话越传越不好听。说白了还是大家都眼红呗!那可是五几年,一年干到头手上也攒不下几块钱,五百块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儿!说句不好听的,真卖女儿也卖不出这些钱啊!还不是碰上那姑娘心善,手上又有钱。”
“反正这些年老张家没提过这小闺女,也不能听别人提,谁要在他们家面前提这事儿,准被追着骂。”
“前些年老张婆娘生了场大病,病得差点没了,听说唠叨着想见小闺女,被老张狠狠骂了一顿,再后来老张婆娘缓过来了,也不敢提这事了。人家出了这些钱,就是个买断的意思,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去向。”
苏桐点点头,埋头吃饭,没有再问什么。
收拾碗筷时,刚子奶奶的两个儿子和媳妇陆陆续续回来了。
他们都是趁农闲,在十几里地外的砖厂干散工,能挣点工分。
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很是意外。
刚子奶奶给他们解释清楚后,大儿子大柱开口道:
“难怪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听到老张婆娘又站在门口骂人……”
刚子奶奶道:“又没人招她惹她,好端端的怎么又骂起人来了。”
大柱看了看苏桐,有些迟疑地道:
“说、说是有人跑到她面前讲,人家正主儿来找娘了,她们家那个领养的要被退回来了!指不定连以前给的钱也一并要回去了……老张婆娘听了,就站在门口开骂了!”
苏桐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她还啥都没说,就来打听了一下消息,那些人已经脑补完一出大戏了。
她并没有过多解释,一来解释不了,自己来确实是来打听身世的,但目前知道的并没有比村里人多,二来解释了也阻止不了别人自行脑补。
她等刚子奶奶收拾完,拉着她问道:
“大娘,您见过那姑娘两次,还记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口音?或者还有什么比较显眼的特征?”
刚子奶奶皱着眉想了想道:
“年代太久了,就记得有这么个姑娘,有这么回事儿,那姑娘长得很漂亮,穿得也很讲究,口音……跟我们这里的肯定不一样,说话很好听,但是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啥,我也没出过远门,不知道那算哪里的口音……”
说着,刚子奶奶朝外头喊了声:
“大柱!大柱!”
大柱跑了进来,“娘!啥事儿!”
“当年那寻孩子的姑娘到咱家来时,你也有十几岁了,你记性好,还能想起来啥不?那姑娘叫啥名?哪里的口音啥的?你要是能想起啥来,给小苏姑娘讲讲。”
大柱摸了摸后脑勺,“不记得咧!您让我管她喊姨,也不知道叫个啥名?我就记得她给咱奶手指头放血了,奶喊头痛,放了就不疼了!”
“对对!”
刚子奶奶道:“有这么回事!那会儿大柱他奶还在,喊头痛,那姑娘随身掏了根针,在他奶手指上扎了扎,挤了几滴血出来,后来就不疼了,可神了!”
会中医?原来妈妈也会中医?
苏桐转头问道:“还有吗?还记得什么?”
大柱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
“隔得太久了!若不是那年头外面来的人少,太稀罕,我也记不住这些,就记得她给我奶放血,然后还说让我好好学习,长大了考京大!我连字都认不得几个,去哪考京大?京大在哪方都不知道!”
大柱说完,憨厚地笑了笑。
“京大?你说,她提到了京大?”苏桐问道。
“是这么说的,我当时根本就不懂,后来过了好些年才知道京大是京市的大学。”
京大?京市?
苏桐默默记了下来。
见问不出更多,便岔开了话题,陪着刚子奶奶聊了些别的。
刚子奶奶热情地邀请苏桐就在她家住下,可以跟她睡一个炕。
苏桐欣然应允了。
下午,刚子奶奶和家人去地里忙活去了,苏桐也出门去村里转了一圈。
村民们对她都很热情,言语中都俨然把她当做来寻亲的“正主儿”,似乎都很乐于看见老张家卖出去那个的“养女”被退回来。
转悠了一下午,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大家知道的内容都差不多,反而是刚子家知道的更详细些,不过,苏桐倒是看到了老张家的院子。
单门独户大青砖,别人还一家数口挤在一个窑洞里的时候,老张家已经盖起了三开间的青砖房,还围了个大院子。
在这四里八方是独一户的存在,难怪会引起那么多人的眼红。
苏桐回到刚子家时,刚子奶奶已经回来了,似乎正在等她。
因为院子里还坐着另外一个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看到她进来就站了起来,捏着衣角,神情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