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一个眼神递过去，天满等人纷纷会意，隐藏在每一个中国人体内的酒桌文化，瞬间启动。
芬克几次想要提合作的事，都被搪塞了过去。
也不管翻译能不能准确的传达好意思，像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吐血”之类的，这会儿也全都冒了出来。
不喝？
在酒桌上，中国人有一万种办法，能让外国人心甘情愿的把杯中酒给灌进肚子里去。
海因里希第一个“阵亡”了，拿着被他当做魔鬼生物的皮皮虾，一个劲儿的往鼻子眼儿里捅。
在醉倒之前，他还在纳闷，之前也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没少经受白酒的考验，怎么今天醉得这么快？
他哪里知道，为了对付他们，李天明来酒店之前，特意去了趟天会家，找他老丈人要了一壶正经的东北烧刀子。
这酒李天明喝着都够呛，更别说没见过啥市面的日耳曼人了。
芬克也没坚持多久，就被中国朋友的热情给撂到了。
其他的……
这会儿都在满桌子划拉菜呢。
“哥，接下来咋办？”
天满也没少喝，可除了脸红，没见多少醉态。
这也是基因作祟。
他们的爷爷就特别能喝。
听李学军说过，当年檀六爷年轻的时候，一顿能喝一水壶。
农村烧水的那种直嘴大水壶。
冬天，生产队去苇海里割芦苇，檀六爷就是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扛着钐刀。
到了苇海，先就着花生米把酒喝了，然后抡着钐刀开干，保准比所有人收工都早。
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让李学军再去打一壶酒，晚上喝完了，有人来看病，都不耽误给人把脉。
（这人就是我爷爷，只可惜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作为亲孙子，李天明等人都继承了檀六爷的海量。
“安排人，把他们送酒店去！”
李天明没喝多少。
厂办主任安排送人，李天明则带着天满、郑毅等人回了厂里。
“厂长，您今天那几句话说得真提气。”
“你们没资格在中国人的面前说，你们从技术实力地位出发，同我们谈话，过瘾，真过瘾！”
李天明听着也不禁笑了。
这就觉得过瘾了？
要是让你们看看杨老的原版，一个个的还不得飞起来。
“行了，说正事，郑毅，压缩机的技术，德国人不能一眼就看会了吧？”
“不可能，我们采用的技术，除非他们把压缩机给拆了，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研究。”
郑毅显得十分自信。
这款压缩机，可是吴月华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研发出来的。
甚至在设计的时候，还专门对有可能出现的仿制情况，提前做了预防。
其中几个核心部件的组装方式，甚至用到了鲁班锁的原理，装上就拆不开。
一旦遇到暴力拆解，只会让那几个核心部件一起损坏。
这也是为什么，新型的海尔电冰箱上市之后，一直没出现同款的原因。
“这就好。”
李天明在心里盘算着。
“你们看出来没有？德国人这是盯上咱们的技术了。”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聪明人。
海因里希今天一上来就指责窃取技术，还要求他们公开技术，谁还能看不出来他们打的什么小算盘。
想到连德国人都心痒他们的技术，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一种自豪感。
“厂长，咱们的技术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对，他们就算是想花钱买也不行，这可是原则问题。”
“怕就怕他们使阴招。”
天满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外部的压力可以不在意，但是，来自内部的压力不能不防啊！
这些年，国家逐渐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各地都在忙着招商引资。
在这个过程当中，很多属于中国人的技术都被外国人通过各种手段给“抢”了去。
其中，洋毛子最得心应手的就是……
外交手段！
听着可笑，但这就是真实发生的。
尽管上级领导一再强调，与外国人来往要不卑不亢，不能为了政绩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
可有些人在工作中，因为贪功，经常会给地方上的同志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做出妥协让步。
海因里希这伙人，要是也动了这个心思的话……
“杜书记能顶得住。”
要是连杜树平都顶不住，李天明不介意把官司打到天上去。
“不过，咱们也没必要把技术当成金元宝一样捂着，我找你们过来，是商量一下，怎么才能让咱们厂的利益最大化。”
吴月华研发的压缩机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是从电冰箱的整体技术出发，海尔厂显然要远远落后利勃海尔。
刚刚在酒桌上，李天明之所以不提，不谈，道理也很简单，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太主动反而更容易陷入被动。
他要让德国人提出来，在此之前，还得憋憋他们的性。
“厂长，您的意思是，以压缩机的技术为基础，和对方谈合作？”
郑毅试探着问道。
李天明点点头。
“既然德国人想要，就得拿出咱们感兴趣的东西来交换。”
郑毅想了想，说道：“厂长，这个恐怕不容易，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外面对咱们一直采取技术封锁，电冰箱虽然是民用商品，可是……咱们想拿到他们的核心技术，只怕德国人不会答应的。”
“核心技术肯定不可能，我的意思是……郑毅，你好好想想，咱们现在这款电冰箱，在哪些方面还存在缺陷。”
目前这款实现了技术自主的电冰箱，同样存在不少缺陷，急需要解决。
这方面，郑毅更加专业。
“厂长，您的意思是……”
郑毅眼前一亮，已经明白了李天明的想法。
“借鸡下蛋，双方技术共享，一起来完成一款新型电冰箱的设计，德国人需要提供哪方面的技术，由你来指定。”
郑毅越听越兴奋，要是真能实现的话，很多困扰着技术科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你现在立刻归纳一下，明天正式和德国人谈。”
转天，李天明一直在厂里等到中午，海因里希和芬克一行人才到。
看着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样子，李天明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海因里希先生，芬克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你这么问不亏心啊？
海因里希直到现在，还觉得胃里一个劲儿的抽抽，感觉像是胃痉挛。
刚刚从酒店出发来厂里之前，还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芬克也没好到哪去。
“我以前只是听说中国的白酒厉害，确实名不虚传。”
“芬克先生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
呃……
“李先生，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李天明笑了，做洗耳恭听状。
芬克也没再试探，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很看好你们设计的这款空压机，希望在这一领域展开合作。”
还真是……
太直接了吧？
上午，芬克睡醒之后，已经给集团打了电话，详细的介绍了海尔厂的新型空压机。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只是减小体积，东瀛人就是靠着这些小细节，才能在家电领域抢占了那么多的市场份额。
李天明见已经进入了正题，便也没再搪塞。
“既然是合作，就请芬克先生先介绍一下你们的计划吧！”
李天明也很想知道，利勃海尔集团能拿出多少诚意。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德国人依旧傲慢，说是合作，可态度却像是恩赐一般。
利勃海尔集团拿出一笔钱，创建实验室，共同开发这款空压机的相关技术，得到的成果，双方共享。
“芬克先生，请问这是你的提议，还是……贵集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