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诸葛亮大军几乎未费吹灰之力。
待魏军移营山间,他便即刻遣兵截断其水路;
复效仿梦中张合破马谡之策,反施于高迁。
先断粮道水源困敌,再趁魏军缺水慌乱之际,挥师猛攻。
高迁所部本就因连日被扰疲惫不堪,又遭断水、突袭双重打击,瞬间溃不成军。
诸葛亮顺势夺下街亭。
高迁在部下的保护下拼死突围,最终与数骑身免,狼狈北逃。
诸葛亮既夺街亭,通往关中的首道关隘自此贯通。
大军东行三百里,得至无数次梦到的那个地方——五丈原。
此地南依秦岭、北临渭水,是块平缓的高低。
此地地势开阔且易守难攻,是扎营安寨的好地方。
可在此稍作休整,再往陈仓而去。
但他并不着急进攻,一点也不着急。
背靠着整个凉州,不用攀山越岭,自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从河西走廊运到前线。
他可以慢慢的等,等最合适的机会。
大军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
李恢、阎圃二人主持其事,此二人皆为行事持重、干练能谋之士,一切都不用诸葛亮操心。
他又可以站在五丈原崖口,望向长安的方向。
只是这次,迎着的是温暖的春风。
闭上眼,又回忆起梦中之事。
那时,他带着最后的希望,开始了第五次北伐。
那时的他已经五十四岁。
不是他想连年动众,劳用民生。
而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渐亏,时日无多。
想起先帝临终所托,自己却大业未竟,未能还复旧都,心中便涌出无限的遗憾与愧意。
他不能再等了。
他知道,他若一死,先帝兴复汉室的遗愿难以为继,蜀汉再无图取中原之机。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在此一搏。
这一次,只为成功断垄,图取长安。
这一次,他率领十万大军从汉中出发,进入褒斜道,规模可谓空前。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率领蜀汉军翻越秦岭来到郿县附近。
而司马懿则率军来到渭水北岸阻击。
他就在这里安营扎寨,而司马懿也率军渡过渭水,背靠着渭水筑垒扎营。
他深知,司马懿所部虽甲械精良、士卒悍勇,但若摆开阵势决一死战,自己仍有把握将其击溃。
他心中迫切渴望与司马懿正面交锋。
只因他清楚,只需击杀此人,曹魏便再无能与他抗衡的将帅。
然司马懿亦非庸碌之辈,早已洞悉他的盘算,遂定下“龟守”之策。
意图耗尽蜀汉大军的粮草,终将他逼至粮草断绝之境,不得不无奈退军。
那时的诸葛亮深感国力贫弱的窘迫与无奈。
知以弱攻坚,徒损兵卒,亦难以得胜。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武功水西岸屯田种粮,与魏国百姓和平相处,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但随着身体的每况愈下,他知道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若再不能破局取胜,则北伐大业恐成泡影。
他开始试图引诱司马懿出战,甚至派人给司马懿送去女人的衣服,以讽刺他纵持强兵锐卒,亦不敢出战。
然司马懿非徐邈之流可比,即便落得“畏蜀如虎”之名,依旧不为所动,坚守壁垒。
这般沉毅隐忍,既让诸葛亮暗自佩服,又让他心底更涌起无尽的绝望。
但他终究还是想到了办法。
他派人以木牛流马佯装运粮,故意让魏军劫获木牛流马和一些蜀汉战俘。
散播其于上方谷屯粮的消息。
这一次,司马懿终于心动了。
或者说,司马懿不是心动。
而是在司马懿看来,一旦蜀汉大军有粮草供应,则可久驻不退,己方坚守耗粮之策将彻底失效,关中防线亦将陷入长期被动。
他身为西北主帅,必须根除这个威胁。
于是,他一面令部将继续坚守营寨以作疑兵,一面亲率中军主力,悄然向上方谷进发,意图一举焚毁蜀军屯粮,扭转对峙局面。
负责坚守的魏延在诸葛亮的授意下,被司马懿杀得大败。
终将司马懿引入上方谷的伏击之地。
那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谷中火起时,浓烟蔽日、烈焰冲天,司马懿父子困于核心,魏军将士哭嚎奔逃,连司马懿都已放弃挣扎。
他立于山巅,望着谷中绝境,眼中激动,似已见北伐功成之望。
可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所有。
还复旧都的理想,匡扶汉室的希望,半生北伐的夙愿,以及即将燃尽的生命。
他木然的看着倾盆而下,泪水混杂在雨中,不能发出一言。
宿敌司马懿终究还是逃了。
而在这场大雨过后,他的生命也悄然的走向了尽头。
羽扇落下的那一刻,五丈原的风似也停了,蜀汉北伐的大旗,自此便失去了最坚定的执掌者。
“亮再不能临阵讨贼……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带着无限的遗憾与愧疚,缓闭双眼。
他的生命最终停留在五十四岁。
而现在,建安十九年……
不,是彰武二年!
正是草色渐青,绿意渐浓之时,迎春花也渐渐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诸葛亮负手立于五丈原的坡上,春风拂动他的青衫,将春草的芬芳送进他的鼻间。
今年的他刚满三十三岁。
精力充沛,意气风发。
他抬眼望向渭水对岸的方向,眼底没有半点沉郁,只剩灼灼光焰。
这一次,他不必再与时间赛跑,不必再为粮草殚精竭虑,三十三岁的身躯里满是蓬勃精力,连风掠过发梢的姿态都透着潇洒。
他轻摇羽扇,薄薄的嘴角微微的一挑,英俊的脸庞浮出一丝淡泊的笑意。
“长安,亮来也……”
……
很快,高迁败回,诸葛亮打下街亭的消息也传到了长安。
夏侯渊与钟繇皆为大惊。
贾诩苍老的眼神中亦显出困惑之色。
他觉得以徐邈高迁二人之力,配以大魏数千精兵,足以守城月余。
就算诸葛亮强攻,纵能攻克,亦必损失无计,拖延进度。
可未曾想,竟如此容易的被人攻下。
那么,是其二将无能么?
闻高干所献之计,贾诩心中竟生寒意。
此计之绝,莫说徐邈、高迁二将,纵使于禁、曹休亲往,恐怕也难逃诸葛亮的算计。
不禁生出感慨:“亮,智计深不可测,非寻常之谋所能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