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业踏入御史台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往日这个时辰，廊下总有三三两两的同僚在清谈，谈诗论画，指点江山。可今日，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几个同僚远远看见他，竟像躲瘟疫一般，匆匆避入值房。
"；张大人......"；韩承业快步追上一个同僚。那人脚步一顿，勉强回头，却不等韩承业说完，就急匆匆地告辞离去。
韩承业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冷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走进自己的值房，案头的公文依旧整齐地摆着，茶盏里的茶水却已经凉了。韩承业坐下来，想提笔批阅公文，却发现手在微微发抖。
朝堂上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余谨站在殿中，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韩大人这是要与本官为难？"；
那笑容里，分明藏着刀子。
"；韩大人。"；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韩承业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却见是自己的老友孙谦。
"；孙兄......"；韩承业刚要起身。
"；韩大人，"；孙谦站在门口，面色凝重，"；老友一场，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
"；今早诸葛亮和贾诩两位侍御史，带人去查了税务司的账册。"；孙谦压低声音，"；听说，他们重点查的是江南几家大商铺的税务记录。"；
韩承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也知道那几家商铺的背景......"；孙谦欲言又止，"；我先走了。"；
看着孙谦匆匆离去的背影，韩承业瘫坐在椅子上。那几家商铺，正是他这些年来的财路。若是被查出什么......
"；大人。"；门外又传来声音。
"；谁？"；韩承业声音都在发抖。
"；是小的。"；一个衙役探头进来，"；大人，这是今日要您过目的公文。"；
韩承业定了定神，接过公文。可当他看清公文的内容时，手上的力气瞬间消失。
那是一份关于商铺税务的调查令，上面赫然写着诸葛亮和贾诩的名字，而批阅人......竟然是余谨。
"；完了......"；韩承业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日御史台的同僚们都躲着他。余谨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窗外阳光正好，廊下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过，又匆匆离去。韩承业坐在值房里，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些年收的银子，那些暗中的交易，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完了，全都完了。
"；去，去打听打听......"；韩承业在值房内来回踱步，"；那两个侍御史到底查到了什么？"；
他的心腹王全躬身应下，正要离去，又被韩承业叫住："；等等！你......你先说说，他们去了哪几家商铺？"；
"；回大人，属下已经打听过了。"；王全压低声音，"；他们去了聚源商行、广泰号和......"；
"；够了！"；韩承业猛地摆手，生怕王全说出那些商号的名字，仿佛那几个字眼都能要了他的命。
"；你去盯着他们的动向，"；韩承业咬着牙，"；但是千万别被发现。那个余谨......不好对付。"；
王全领命而去。韩承业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已经渗出冷汗。那几家商铺，每年都要孝敬他不少银子。若是被查出来......
半个时辰后，王全回来了。
"；大人，"；王全面色凝重，"；那两个侍御史在商铺里待了很久，临走时还带走了几本账册。"；
"；什么账册？"；
"；这个......"；王全迟疑道，"；属下没能打听清楚。不过听说，他们还要查其他商铺。"；
韩承业心里一沉。其他商铺？那岂不是要查遍整个京城？
"；余谨呢？"；他急切地问，"；他在做什么？"；
"；余大人一整天都在门下省，"；王全答道，"；看起来只是在处理一些寻常公务。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听说，他今日召见了几个商人。"；王全小心翼翼地看着韩承业的脸色，"；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韩承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余谨这是要釜底抽薪啊！那些商人若是被他收买，或是被他吓破了胆，那自己这些年的秘密，岂不是都要暴露？
"；大人，"；王全见他脸色惨白，忙道，"；要不要去求见太师？太师大人一向照拂着您......"；
韩承业摇摇头。闻泽虽然是他的靠山，但这种时候，怕是也不好出面。更何况，他也不确定闻泽会不会为了保全大局而牺牲自己。
"；去，去找卢颂大人......"；韩承业咬咬牙，"；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这......"；王全迟疑道，"；卢大人今日一早就进宫了，说是要觐见陛下。现在还没有出宫的消息。"；
韩承业如遭雷击。卢颂进宫？这个时候？
"；完了......"；他喃喃自语，"；真的完了......"；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韩承业站在窗前，看着那一片血色的晚霞，只觉得浑身发冷。
夕阳西下，韩承业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御史台的廊下。
"；韩承业这个人啊，就是不识时务。"；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余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陛下亲自提拔的，背后有太子撑腰。他偏要去触这个霉头......"；
韩承业脚步一顿。这声音，分明是同僚魏泰的。往日里，这位魏大人可没少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没少沾他的光。
"；可不是么。"；另一个声音接道，"；听说余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他的底细了。这下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活该！"；魏泰冷笑，"；平日里趾高气扬，仗着太师大人的势，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自己惹祸上身，谁还敢帮他？"；
韩承业站在原地，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这些人，这些人......
"；诶，你们说太师大人会不会出手相救？"；
"；怎么可能！"；魏泰嗤笑，"；太师大人是什么人物？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去得罪余大人？依我看啊，韩承业这次是真的完了。"；
"；嘘！小声点......"；
脚步声渐渐远去。韩承业靠在廊柱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些人，平日里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争相巴结。如今见他失势，就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想起前日在茶楼，魏泰还在他面前谄媚，说什么"；韩大人乃御史台栋梁"；，"；韩大人前程似锦"；。如今呢？不过是转眼的工夫，就变了嘴脸。
更可笑的是，他说得没错。闻泽确实不会为了自己这个小小的御史中丞，去得罪余谨。
官场无情，世态炎凉。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可当这一切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韩大人。"；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韩承业抬头，只见诸葛亮正站在廊下，手中还拿着几本账册。那目光，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