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 修改于8.11
今天是五月二十五日，黎远山做完埋管手术已经过去整整六天了。护士一早像往常一样准时进来，手里拿着体温计和血压仪，为黎远山做着检查。
她仔细地看着仪器上的数值，然后对守在一旁的小美说：“大姐，体温和血压都还正常，恢复得挺平稳的。”
听到这话，小美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些，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这几天，因为治疗需要新增了些液体，输液的时间被大大延长，每天都要输到半夜才能结束。小美虽然早已被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肩膀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不已，但她始终硬撑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些新增的液体里，除了常规的消炎药外，还有一些是对脑组织循环有好处的药，护士说这对黎远山的恢复至关重要。
只是那些药瓶上的标签写得太过潦草，像是被人匆忙间划上去的，小美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也没能完全辨认清楚。
其中一个瓶子上的字迹，她勉强认出好像叫“桂派西特”。护士特意叮嘱过她，这个药得输得慢一点，否则可能会引起不适。
所以每次轮到输这个药的时候，小美都会提前把闹钟定好，生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没能及时调整速度，或输完了不知道。
昨晚的闹钟响得比往常早了些，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看输液管里的液体还有不少，就又重新定了时，然后实在抵不住困意，又迷糊着睡着了。
和前晚一样，最后是值班护士进来拔掉了针头，然后做了封针，因为这是每天的最后一瓶液体。
“许护士，昨晚啥时候输完的啊？”小美第二天问值班的护士。
正要下夜班离开的许护士告诉小美：“大姐，一点十五分就输完了，我看你睡着就没打搅你。”
而小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不过让她稍感心安的是，输液针没有回血，许护士说这是因为液体输完后压力上不去，才没出现回血的情况，要是真回了血，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想起尿袋的事，小美心里就一阵后悔。她之前从护士长那里一下买了十包新尿袋，可现在发现，这种新尿袋对现在的黎远山来说根本没法用，暂时都得被闲置在一旁。
她不由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不先试验一下再买呢？一下子就买了十包，这得用到什么时候去？
看着堆在角落里的那些尿袋，小懊恼得恨不得马上把它们都丢掉。可转念一想，或许等黎远山恢复得好一些，将来能用得上呢？这么想着，她又舍不得丢了，还是决定先留着，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这个尿袋之所以不好用，是因为小美在使用过程中发现了问题。这种体外包的橡胶引流袋如果套的时间长了，会把黎远山的阴茎泡坏的。
就说昨天，只是给他套了半天，等晚上小美取下来的时候，发现那里的皮肤有些发红，还有不少皮屑，看上去湿湿的，显然是因为这个引流袋根本不透气，长时间捂着才造成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小美心里又急又自责，怪自己没能早点发现这个问题。算啦，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自己麻烦点吧。既然尿袋不适用，那就换个方式。
她找来那个小尿壶，先用医用袋仔细地套好，又怕接尿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棉被，就在下面铺好了厚厚的尿垫，打算就先这么用尿壶接尿。
昨天她用这个方法试了一整天，观察下来情况还不错。每次接尿都能有200-400毫升，而且因为准备充分，被褥一点都没弄湿。这样一来，黎远山也能舒服些，不会因为被尿液浸湿而感到不适。
她想，到了晚上不输液的时候，黎远山的尿量也会少一些，小美给他喂水或者煮点清淡的流食时，顺便看看他有没有尿，也不算太费事。
正忙着照顾黎远山的时候，她想起了单位的事。她所在的银行自上而下开始组织岗位报名考试了，这关系到员工的岗位调整和未来发展，是大家都很看重的事。
昨天下午，副科长特意打来电话，语气关切地问她报不报名。小美握着电话，心里五味杂陈，她能说什么呢？
现在她整个人都被绑在医院里，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黎远山转，连好好睡一觉都成了奢望，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参加考试？
等放下电话，小美靠在病房的门框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暗暗想：看来自己是得申请内退，专门来伺候黎远山了。
他父母那里根本指望不上。以后的生活，也就只能靠着暄暄姥姥和姥爷帮扶着一块过了。
小美早就打定主意，不打算让儿子黎暄回岛城了。她自己这一生已经这样了，为了照顾黎远山，她的一切都搭了进去，不能再让儿子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前途。
黎暄是个善良又孝顺的孩子，如果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看到父亲这副模样，他肯定会分心，说不定会放弃学业和工作，那他这一辈子就可能被彻底耽误了。
小美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宁愿自己多受点苦，也要让儿子在外面安心发展。
看着病床上毫无起色的黎远山，这一刻的她心里一片茫然。她怎能不知左脑是管语言和思维的，而黎远山受伤的正是左脑，就算将来能醒过来，恐怕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了。
首先语言和思维能力大概率恢复不了了。自己这辈子算是彻底搭在他身上了，反正现在就这样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想到这点，她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思绪飘回了黎远山没出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两人之间总是因为这种事情闹矛盾，根本不像是能正常生活在一起的人。
现在这样，或许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安稳”吧。都是照顾他，无非就是比以前多累点罢了，只要咬咬牙，总能撑过去的。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且充满了未知和艰辛，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会一直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