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停靠淮阳，”董乘风点了点水陆图上的几处码头说道：“去淮阳县打听一下沉船的具体位置，以及当时打捞的情况。”
沈玉阙赞同，她听说大船沉没的时候正是深夜，是当地河工率先发现的。
他们一边营救一边报给了县丞，不过等县丞派人带船赶来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活口了。爹娘的尸体是在第二天被打捞上岸的，还有许多人随着沉船葬身运河，至今都没有被发现。
淮阳县不大，但因先帝开凿运河使得本地成为水路要塞，连当地码头都能看出新修扩建的痕迹。
董乘风扶着沈玉阙下船，在码头租了一辆小马车，并一匹快马，二人一路打听着去了淮阳县衙。
董乘风有朝廷武将的官职在身，面见县丞的时候直接亮了身份。
淮阳县丞宋湉是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听闻他们的来意有一瞬间的犹豫，沈玉阙原以为他要拒绝，或是不管此事，没想到他顿了顿便同意派人送他们往出事的河道附近。
临走前，沈玉阙又多问了一句：“敢问宋大人，当日营救细节可否告知？”
“也算不上是营救吧，”宋湉想了想说：“本官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算是打捞……”
沈玉阙心中难受，万没想到爹娘离家的时候还好好的，却最后落到一个被人打捞的下场……
“朝廷可有查出沉船的原因？”
“这个本官就不知道了，虽在本官治下，但却不归本官管辖。”
不知为何，他虽然说的没有问题，但沈玉阙却依旧坚信他应该知道更多才对，只是看他似乎不想说，便也没继续问下去。
宋湉叮嘱衙役带二人去船只出事的地方，他又负手良久，最终又对另一个衙役耳语了两句，那衙役快步跑走。
其实沈涟夫妇沉船的地方离码头不远，两岸因为拓宽河道的缘故还堆砌着许多巨石。
带他们来的衙役站在巨石上指向一个位置：“就在那，咱们在这里看不清，但要是驾船过去在天气好的时候还能隐约看到底下的帆布！”
沈玉阙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吓的董乘风连忙拉住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来，双目泛红，泪盈于睫。
董乘风心里也不好受：“别离太近，岸边泥土松散，危险……”
“这位小哥说的对啊！”衙役又道：“确实不能离的太近，咱们这边的河道深的很呢，足足有三四百尺！往南往西都没这么深的！”
沈玉阙纳闷：“这里是最深的？”
“是啊！”
“那水下可有礁石水草？”
“没有礁石，水草肯定有的，倒也没到泛滥成灾的地步！”
沈玉阙又迫不及待的问：“那这船为何会沉？好端端的，不会缠缚水草，没有戳碰礁石，我看沉船的位置正好在河道中间，也不存在撞击岸边，为何会沉？”
衙役苦笑：“小人哪里知道啊，不过就算不会触碰礁石，也架不住船身漏水，或是行船出了问题，不也一样会沉吗？”
“可这也太巧了吧，正好在最深的地方，还是夜里！宋大人都不觉得这里有蹊跷吗？朝廷又怎么说？”
衙役听她咄咄发问，一脸为难：“咱们大人……咱们大人说了不算啊，那什么，小人知道的也不多，既然带到了地方，小人也得回去当差了！告辞！”
言罢就忙不迭跑了，这可把柳黛气坏了。
“真有他的！奴婢看他不是不知道，是知道什么故意不说吧！”
“你也听出来了？”沈玉阙轻声说道：“我总觉得他们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肯说。”
董乘风也蹙眉道：“要不然我再去一趟县衙，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我就不信撬不开这宋大人的嘴！”
“我明日跟你一起去，”沈玉阙又说：“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船上吧。”
“好，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眠儿妹妹，咱们去尝尝淮阳当地有什么好吃的，在船上这么多日子，嘴里都淡的没味了。”
沈玉阙笑着点头：“让大家伙都下船走走吧，吃点东西，买些补给。”
“没错！”
等他们回到码头的时候正好天黑，船上留了几个人守着，其他人都难得下船放松一下。
董乘风打听了当地有名的菜品，带着沈玉阙和柳黛去吃了顿好的。
出门之前沈玉阙嘴里的火疮还疼的吃不下东西，结果上船没几日就逐渐痊愈了，董乘风说她是心里压着事呢，着急上火，一旦出门，知道事情要解决了，这就慢慢好了。
沈玉阙觉得也有些道理，只是现在到了地方，她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吃完饭，他们在回码头的路上看到一家白事铺子，沈玉阙进铺子买了些纸钱带到岸边烧给船上枉死的魂灵。
好在今夜没风，不然这纸钱未必能点燃，就算点燃说不定也会被吹的到处都是。
火光耀在沈玉阙的脸上，她拿了根小树枝拨了拨，柳黛又往里头扔了一些。
“爹娘，还有船上枉死的诸位，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得到沉船的原因，也好早日让你们安心上路，往生极乐。”
董乘风看向她正要说什么，忽的站了起来。
“谁在那里！”
这动作把柳黛吓了一跳，试问漆黑的河边，堆砌的乱石和祭奠死者的他们，很难不让人担心会有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过来。
但她再害怕也不能怯场，哆哆嗦嗦挡在沈玉阙身前，而董乘风已经三两步过去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人背着个鱼篓，瞧着似乎也被吓坏的样子。
董乘风松了口气：“你谁啊？大晚上怎么会在这？”
“我，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为什么会在这里烧纸啊！死人啦？又有人落水啦？”
沈玉阙注意到对方还带着渔网，忙上前两步问道：“小哥可是当地渔夫？”
“没错！”对方说着拍拍身后的竹篓：“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河边下网，天快亮的时候来收网，还第一次见有人在河边烧纸呢，吓我一跳，还以为是鬼火！”
沈玉阙忙问：“每天晚上都来？”
“当然！”
“那河道中心那条船沉没的时候，你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