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今朝点头,唇边笑意渐浓。
哎呀,祖师爷大印还是好用的。
这不,效率极佳。
“耶,有好戏看了!”
敖九州莫名亢奋。
“咱们就住这个客栈吧?离得近,还能看看热闹。”
煦风城位置偏远,想着休息几日,三人原是在去往城中最大那间客栈的路上,但这会儿赶上剑宗办事儿,急着看热闹,他们也懒得走了,刚好就近就有家小破客栈。
干脆就在这儿住下。
定好房间,确认姒今朝接下来没有什么安排之后,敖九州和于彦就开开心心往城主府那边凑过去了。
看戏嘛,当然要坐前排才最精彩。
小破客栈的确是小破客栈,姒今朝那间房虽然打扫得还算干净,但采光通风颇为一般。
她也没太嫌弃,出了房间,掌柜没在,就自己取一壶清酒,将灵石丢在酒架子上,提着酒壶,溜溜哒哒就上了屋顶。
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一掀衣袍,姿态闲适地坐下。
吹吹小风,喝喝小酒。
还能远远望一下煦风城的状况,也是挺舒服。
此时城主府内是已经开打了,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那边放焰火似的,五彩缤纷炸开的灵力光团。
好在剑宗办事向来专业,动手之前在城主府外设了结界,打得再激烈,都不会殃及到城主府周遭的建筑以及城民。
但城中城民,不管知不知道内情、知道多少内情,瞧见这阵仗也都吓破了胆,店铺纷纷拉门落锁,小贩、往来行人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整条街上乱作一团。
有人想往城外跑,但整座城都被封锁起来,时不时还能看见有剑宗弟子,在城内四处搜捕城主府外遣人员。
一个做家丁打扮的年轻男人匆匆跑过,跑一半看到前头也有剑宗弟子,又折返,一头扎进了小破客栈旁边的巷子里。
还拉了破竹篓,把自己罩着,伪装得毫无新意。
几个剑宗弟子拿着画像追捕过来,试图拉两个人问话,但那些人看到他们,无一不是掉头就跑,就算被拉住,也只慌慌张张摇头,连屁都蹦不出一个。
这样一来,坐在屋顶上一派悠闲的姒今朝,就显得有些醒目了。
是不是因为过于悠闲而醒目不清楚,反正那把红伞是挺醒目的。
林青烨正捏着画像直叹气,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姑娘!”
他将展开的画像举起来,便于姒今朝的角度能看得更清楚:
“请问方才姑娘可有看见画像上的人经过?”
姒今朝一笑, 纤长的手指散漫一抬,朝旁边的巷子里点了点。
林青烨瞧着那笑,突然觉得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
他本来想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是想起此时还有正事,话说一半又掐断话头,抱拳道了谢,带着人匆匆钻进了巷子。
而后就听到巷子里一阵叮当咣当。
再就是哀嚎声和求饶声。
没一会儿,那年轻人就被扭着胳膊给提了出来。
出来了还不忘眼神怨毒地剜了姒今朝一眼。
林青烨蹙眉,冷声呵斥:“管好你的眼睛!”
林青烨再次向姒今朝道谢,又带人匆匆离开。
“林道友。”
姒今朝叫住他。
林青烨一愣,转身:“姑娘认识我?”
姒今朝跳过了他的问题,笑着提醒:“ 当心啊,那人手里攥了三根毒针。”
林青烨大惊,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快准狠卸了那年轻人的双手。
年轻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只手都软趴趴垂下去,再握不住手里的东西。
啪嗒一声,一个瓷瓶滚落在地。
“嗯?不是说毒针......”
“哦,那应该是我看错了,瞧着反光,还以为是毒针呢。”
姒今朝笑眯眯地,语气里倒是听不出太多歉意。
距离年轻人最近的剑宗弟子,将瓷瓶捡起,打开倒了一粒在掌心,碾碎嗅闻:
“好像是毒药,气味挺冲,怕是吃完就死的那种。”
另一个弟子闻言,啪一巴掌拍在年轻人脑门上:
“丧尽天良,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想自尽解脱?都给我们回剑宗下地牢!有你受的!”
林青烨轻咳一声。
出门在外,注意一下剑宗的形象。
干什么呢?
那弟子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把自己的剑从左手换到右手,从右手又换到左手。
“多谢姑娘提醒。”
林青烨第三次道谢。
“不客气。”
姒今朝摆摆手,没再分出眼神看他们,自顾自再喝了口酒,远眺城主府的方向。
见此,几个剑宗弟子面面相觑。
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
“林师兄,这位姑娘你以前见过?”
“觉得有些眼熟,但并没有太多印象。”
“不是吧,这姑娘通身如此气度,但凡见一眼,如何能忘?!”
发出夸张的惊呼。
“别叫!声音小点!”
“诶呀,街上人都跑空了,没人听见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天气日头不晒啊,也没要下雨的样子,需要撑伞吗?”
提到撑伞,林青烨倒是想起两个人来。
一个是谷莠,从下苍穹而来,后来不知为何成了剑宗不让谈及的禁词。
一个是协助抓到谷莠,领走仙门通缉五十万悬赏的那位姑娘。
初见时,都是撑着那样一把红伞。
时隔太久,那二位姑娘具体长什么样子,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只依稀记得,通身的气度都是十分令人......
诶?等等。
如果捋一下,这三者都是同一人易容而成的话......
林青烨顿住脚步。
他想起来,当时在粘贴告示的通告板前,那位本该是初次遇见的姑娘,也是这样叫住他。
同样的一把红伞,同样的笑,同样一声「林道友」。
如果后二者是同一人,只是设法改变了声音样貌,那是不是代表,谷莠也可以是同一人所化?
而且刚好,最早出现的谷莠,是知道他姓甚名谁的。
顺着这个方向去猜,“谷莠”其人为何会在剑宗成为禁词,好像就不难推断了。
他应该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
姒今朝就这么闲来无事看看戏,偶尔给小辈们通通风、指指路,愉快地歇了两日。
她是打算等剑宗什么时候“班师回朝”,她就收拾收拾前往下一站。
只没想到,才第三日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事情还得从她无聊,放开神识感应到有传讯纸鹤飞往城主府,顺手截下开始说起。
那是一封从剑宗来的传讯。
是传给这次煦风城清剿行动的带队长老的。
本来一看是公文,姒今朝就失去兴趣要给他还回去了,无意间一瞥,瞥见几个关键词:
南都一带,邪修,无恶不作,摧毁固地阵碑,潜逃。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她真的天塌了。
固地阵碑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一块设有固地阵法的石碑。
一般被用于各大重要区域的地势防护。
能够辅助地域时间、风沙、灾害等各种因素,所带来的地形变化。
距离固地阵碑越近,影响越佳,越远,效果越弱。
每千年一修缮加固,不坏不重修。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她没记错,她在南域剩的那一个小金库,就是埋在阵碑底下。
因为当年那个阵碑,本来是轮到合欢宗去修缮加固的,但因为合欢宗派去的那家伙是个完蛋性子,办正事还带了个男宠。修缮过程中由着男宠玩闹,结果蠢人灵机一动,给好好的阵碑修塌了。
没办法,剑宗接手紧急补救。
然后就派了她这位,当时已经声名赫赫的修罗剑仙。
她在重修的过程中呢,顺手就将一个小金库埋在了阵碑底下。
小金库上的防护阵法,跟阵碑上的阵法相连,阵碑被毁, 她的小金库就会自己弹出来。
非常璀璨,非常明亮,像圣物一样悬浮半空的那种。
她前阵子来南域后,还顺口打听了,阵碑几万年来都没塌过。
也就是说她的小金库几万年没人动过,结果在正打算去取的前几天,被人截胡了。
而且还是一伙邪修。
欧耶,太棒了。
姒今朝不爽,非常不爽。
传讯上说,既然剑宗的队伍刚好就在南域,那就解决完煦风城的事,一道去处理了。
再顺便把固地阵碑复原。
姒今朝当场捏了个新的传讯纸鹤,新纸鹤骑在剑宗来的那只纸鹤头上,就一起去了城主府。
上面只有简明扼要的三行字,配上公章,未署名。
「邪修的事,我会处理,阵碑,我会重修。」
「你们回去。」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
而后亲自去把还在城主府附近,前排看热闹的敖九州和于彦拎回来,手虚空一划,打开空间裂缝,直达南都。
降落的地方因为其主人十分潦草的心情,也选定得十分草率。
三个人甚至是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从天上开了个窟窿,掉出来的,吓街上行人一大跳。
敖九州对此早有准备,落地时翻了个跟斗,行云流水潇洒起身。
而于彦算是头一回,直接脸刹着地。
即便这样了,还不忘竖个大拇指,表达惊叹。
之前在幻灵谷,还以为这裂缝是个超级诈骗型技能呢。
原来是这么用的。
一秒钟横穿大半个南域。
牛,缩地成寸都没这么牛。
而敖九州则是与有荣焉,完了还不忘嫌弃的白于彦一眼。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于彦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拿袖子擦了把脸,毫不客气回怼:“又不是你见过就成你的了,你在嘚瑟什么?”
姒今朝这会儿没空听他们斗嘴,拉了个路人一问,得知他们降落的位置正是南都春城,而固地阵碑的位置,就在春城后的锦春岭。
问完丝毫都不耽搁,径直赶往。
到了地方,三人埋着头一通苦找。
本来固地阵碑也就是不如簸箕大一个小墩子,现在还被人干碎了。
碎片被这漫山遍野的绿意潜藏其中,找起来实在谈不上容易。
一时间竟有些焦头烂额。
敖九州吸了吸鼻子,循着风的方向,嗅嗅嗅。
“诶?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啊?”
姒今朝闻言,也吸了一口气,而后简单的给出结论:
“尸体腐烂的味道。”
三人循着尸体的腐臭往前走,沿途发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
倒塌的树、炸成碎的石头、还有四处可见的刀剑深痕。
但这些痕迹并不集中,这里分散一点,那里分散一点。
可以判断出,在这里发生的应该是一场追逐战。
而双方人马都不少于十。
最后他们在一片灌木后,找到了几具被随意抛弃的尸体。
敖九州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吐槽:
“哎呦这味儿,不道德啊不道德,杀了人也不知道处理干净,乱丢垃圾、污染空气!”
看那几具尸体,都是清一色的夜行衣,身上粗粗一扫,也并没有什么肉眼见的东西能代表身份。
单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死了有小半月。
姒今朝盘将剑宗传讯纸鹤往返、加上走流程的时间,一盘算,发现阵碑被毁,大概也就是小半月前。
敖九州故作深沉地摩梭着自己的下巴:
“诶?你们说这几个死的,不会跟阵碑被毁有关系吧?”
“有可能。”
于彦闻言,也凑近了尸体去看。
一阵风吹来,斑驳的光摇曳,于彦无意间感觉那尸体领口处,有什么晃了一下。
他干脆蹲下,揪了其中一人的领子,仔细去看。
“咋?你也会验尸啊?”
敖九州颇有些不信邪,也照着他的样子拎起一具尸体,左看看右看。
不等他发现什么,听于彦开口:
“看,他的领口上,用藏蓝色的绣线,绣了个......”
他本来想形容一下那个图案,但实在没看出个门道,只好作罢,补了后半句:
“绣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因为是藏蓝色的线,在树荫下就跟黑色没有差别,有光晃过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蓝色反光。
不怪他们之前没注意。
三个人扎在一块儿研究那个图案:
“这啥啊?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