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姒今朝三人还是满脸匪夷所思的样子,敖九州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拔出自己的刀,唰唰唰耍了一套连招:
“看哥这刀,看哥这刀法,不明显吗?啊?”
还真别说。
敖九州的刀法,其实一直都很出彩的。
性子也像刀修。
但他自己从来没提过,他们也真从来没往那边想。
敖九州收了刀,昂首挺胸一抱拳,咧嘴,笑:
“刀宗,第五峰峰主敖九州,幸会。”
一礼毕,立马打回原形:“咋样,像那么回事儿吧?”
“......挺像的。”
这么一想,敖九州前面说,北域鸟不拉屎,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邪修非得往北域来。
原来不是疑惑,是抱怨。
“哥说真的,刀宗弟子满北域跑,你但凡要人,跟哥吱一声,哥保管一呼百应。”
敖九州也是支棱起来了,整个人嘚瑟得不行。
“就像咱们之前不是在那些尸体的衣服上发现了个丑了吧唧的符号吗?说不定就是那伙邪修所在帮派的帮徽什么的。刚好哥可以叫他们去打听打听。”
说着说着还瞥了虞长安一眼:
“强龙难敌地头蛇嘛。”
虞长安哑然,但对他这种小孩子争风吃醋的戏码没有兴趣,只挑了在意的问:“敖兄说的符号是......”
“就是有点像一坨......咳,来!哥画给你看!”
敖九州在地上捡了个树杈子,草草几笔,画了坨标准的。
于彦夺过他手里的树杈子,把他挤开:
“不对不对,你还漏画了花纹。”
“什么?还有花纹?”
于彦没理他,自顾自拿树杈在敖九州已经画好的图案上,添上一节一节的环状花纹,还补了眼睛和嘴巴。
“就是长这样,又像蛇、又像泥鳅、又像蚯蚓,盘成一团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是蚓螈。”
虞长安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蚓螈和蚯蚓长得很像,身上带环状花纹,但是体型要大上一些,长了眼睛和嘴,还像蛇一般生着骨骼。是一种很古怪的生物。 ”
“蚓螈......哈,闻所未闻,还真是文化人知道得多哈。”
敖九州气哼哼。
这个虞长安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样显得他很没用好不好。
“若说北域哪个邪修帮派与蚓螈有关,在下或许还真知道一个。”
得,他又知道。
敖九州已经不想讲话了。
都到北域、到他老家来了,还不让他表现一下。
丧心病狂、丧天害理、丧尽天良!
“子母神教。”
虞长安将自己所知的、对于子母神教的了解,悉数道来。
子母神教是一个信奉母体至高无上的邪修帮派。
神庙里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尊硕大的蚓螈像。
蚓螈这种生物,诞下子女后,子女会通过啃咬母体的血肉,来获得初步营养。像一种另类的哺乳,蚓螈缺失的血肉,会在短时间内重新长好,供子女再次啃食,直至子女脱离幼体期。
子母神教有一个类似的秘术。
教中凡高境界者,修为停滞而寿数将尽之时,就要自愿分出自己的全部修为,哺育新一代子弟。
“听起来果然很邪教。”
于彦吐槽。
“可不嘛。”
敖九州接话:
“世上的人啊总是口口声声不怕死不怕死的,但其实真正要死的时候,比谁都更想活着。还自愿......能自愿就有鬼了。”
于彦目露讥讽:
“而且单说一个寿数将近,是怎么个将近法?对一个活了几千年甚至万年的修士来讲,剩一日是寿数将近,剩一月是寿数将尽,剩一年,剩百年都是寿数将尽。”
虞长安叹了口气。
“别说是百年、一年,纵然只剩一日,只要修为松动一分,又可再多活一个百年、甚至千年。何况,修士修行,本也是讲求机缘、顿悟、契机,这都是短时间甚至一瞬间的事。”
也就是说,所谓寿数将尽对修士而言就是一个伪命题。
就算只剩下一日可活,可能一个顿悟,寿命就又疯长了。
没真正咽气,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就都是扭转乾坤的机会。
修到高境界都不容易,谁会甘心在一切未成定数之前,把自己的修为全拱手让人,然后去死?
“所以这什么子母神教,一看都难成大器。这不,朝妹媚留下的东西还引发内斗,死了好几个,连尸都没收,就这么丢在外面发臭。”
就说了这么一会儿,空中再次传来鹰唳。
是雪鹰又飞回来了。
脚上还是一条白绢,解开一看,上面写着:
目标一个时辰内进入玄冰城,一入城就径直进了拍卖行,暂时未出。
“哈,拍卖行。”
姒今朝弯着眼睛笑。
“玄冰城往哪个方向走来着?”
虞长安指了个方向。
最后一刹那,姒今朝就没了影子。
“哎!哎!”
敖九州哎了两声,忙不迭跟上。
于彦和虞长安紧随其后。
姒今朝顺着虞长安指的方向抵达玄冰城时,剩下三人已经被她甩出老远。
玄冰城是从南域方向穿过交界,距离最近的一个城池。
看来那群邪修自己也知道她的小金库会招惹来祸端,逃到安全地带的第一时间,就着急脱手。
这也得亏是她掌控着空间之力,不然等她大老远的从南域追过来,她的小金库都被瓜分的瓜分转卖的转卖,连个渣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姒今朝都有些咬牙切齿。
天杀的邪修。
什么东西都敢拿,什么东西都敢卖。
子母神教是吧?
等拿回小金库,非给你一锅端了不可。
玄冰城城门大开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紧紧盯着往来人。
姒今朝瞧着前面一伙凶神恶煞的大汉,昂首挺胸大步就进去了,到她时,刚要往前走,却被拦下:
“生面孔啊?来北域干什么?”
姒今朝满脸懵。
什么时候北域背着她立国了吗?
东南西三域她都跑遍了,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拦在门口问她为什么要来的。
一个边境小城,通行管这么宽?
放在平时,姒今朝或许还有心情跟他们掰扯掰扯。
但是现在......
只能说他们运气很不好。
姒今朝微微侧了头,问纸人:“要进袖子里吗?”
纸人抱紧她一小缕发丝,用行动回答。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踏马敢无视老子!?”
其中一个守卫说着,就伸手朝姒今朝肩膀抓来。
姒今朝唇角勾了勾,转头的同时,身形一闪,错开他的手快速拉近距离,照着他面门就是重重一拳!
“你、你敢动手?!”
另一个守卫也扑上来。
姒今朝向来公平,一脚就把他踹开了。
撞在城门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两人一边高声喊着摇人,一边还不死心地拔出武器朝姒今朝再攻来。
姒今朝三下五除二便将其缴械,然后摁着两个守卫,就是一通简单粗暴的拳打脚踢。
她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突然也没那么急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半夜,一般正经拍卖行都不会将拍卖会的时间定在这个时候,但奈何北域向来不是什么很正规的地方。
再夹点什么白天不方便拍卖的藏品, 半夜拍卖会才开,也不是不可能。
正因为此,她才来得匆忙,怕晚一些小金库里的东西就被分开拍卖出售,再要追回来,多有麻烦。
但后来一寻思,其实那小金库里好东西也就那样吧。
毕竟众所周知,剑修向来不富裕。
就算真的被拍卖了,灵石不都是进了那伙邪修的兜吗?
她拿灵石也是一样的。
就是会担心这北域穷乡僻壤的,一群人兜里本也没几个子儿,再还不识货,拍不出好价格,白白浪费了她的东西。
不过也没关系,真要折了价,她自会从这个什么子母神教身上补回来。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来教训非在这个时候来触她霉头的家伙。
等到虞长安三人赶到时,姒今朝已经凭一己之力,将最开始两个守卫、以及被那两个守卫摇来的整支守卫大队,全都平等地揍得面目全非。
她站在一群横七竖八躺倒在地哎哟乱叫的守卫中间,慢条斯理地揉着手腕。
看到虞长安他们过来,还朝他们悠哉一笑:
“呦,来啦?”
“真慢。”
敖九州看着这满地“不明物种”,乐不可支:
“下手挺黑呀,怎么净往人脸上招呼呢?”
“不长眼,非要拦我,教训一下,叫他们长长记性而已。”
“那他们运气真好。”
还好她口中说教训就真的只是教训。
不然,这会儿他们追上的时候,看到的就不是“不明物种”而是满地碎肉了。
一行四人完全没什么做了坏事的觉悟,说说笑笑从守卫身上跨过去,往城中走。
“这玄冰城的守卫肯定拦你了对吧?哥跟你说,不来哥都知道,哥、虞兄弟、还有于彦这小子,我们仨往这儿走,他们肯定不管。你信不?”
“怎讲?”
“因为北域众所周知的乱嘛,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欢迎。哥这种,蛮人,欢迎。奸商,欢迎。二流子,欢迎。但是你......”
他绕着姒今朝转了两圈,一边看一边摇头:
“穿这么白,这么素,一看要么就是自诩清高的正道修士,要么就是剑宗的人。”
他自己晃着脑袋,一副很深奥的样子。
“当然,我们自己人是知道你哪个都不是奥。但朝妹你这个外表还是很具欺骗性的。反正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北域就是会总被找麻烦,你要是嫌烦,换身行头就行了。”
“哦~”
姒今朝脚步不停,只是顺着他的话恍然大悟般应了一声,拖着好听的尾音。
“这样吗?”
话音未落,她身形肉眼可见迅速拔高、膨胀,衣裳、五官像流动的细小光点般,丝滑变换,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从白衣翩然谪仙人,变成五大三粗杀猪汉。
“啊,这......”
这行头换得有点太突然,他们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来缓一缓眼睛的落差。
现在虞长安知道姒今朝之前的易容为何毫无破绽了。
因为就算她站在他面前变化,他也没看出苗头。
姒今朝看出虞长安的疑惑,笑眯眯解释:
“是法器,从天工遗迹拿的。好用是好用,就是变化的时候男女老少完全随机。每次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自己也不知道。”
同样的一个笑,出现在这张满脸横肉的脸上,显得很有危险性。
虞长安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掏刀来把他砍了。
“姒......姒兄这般,应是再没人敢来随意招惹了。”
虞长安接受能力良好,改口也改得很快。
敖九州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姒今朝现在的身高,发出连声惊叹:
“哇塞,你现在比哥还高,比哥还壮。”
完了又比划一下于彦:“于彦站你旁边跟小鸡仔儿似的!”
于彦:“......”
好记仇啊这人。
玄冰城内处处都透着简陋,但大半夜的,街上人还不少。
街边酒馆的门前悬着灯,灯下的台阶上坐了三五个大汉,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忘眯着眼睛打量他们。
沿街两边每隔一段,都有铺了块布摆摊的。
但他们安安静静坐着,不吆喝,就只在人走过时盯着人看。
迎面一个算命的瞎子,一手举着旗,一手摇着铃,神叨叨念着什么走过来,跟走在最左侧的虞长安擦肩而过。
敖九州似有所觉,转头望了那瞎子一眼,再凑近于彦,小声道: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装瞎子行过骗?那你能看出来吗,刚才那个算命的,是真瞎还是假瞎?”
“像这种街头算命的,一百个里九十九个都是装的。你在怀疑什么?”
这俩人交头接耳的时候,虞长安在给姒今朝传音:
「那伙邪修,现在就在拍卖行二楼地字三号房。拍卖要在子时才准时开始,姒姑娘是想直接拿人,还是另有打算?」
虞长安给姒今朝传音。
姒今朝反应过来一点什么:
「那个算命的瞎子,是赏金会的探子扮的?」
「姑娘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