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二人看着李思文,李思文咽了咽唾沫说道。
“这样跟你们说吧,我以前园子里玩耍,就碰断了阿耶树上的一根小枝条,我阿耶打我抽断了三根马鞭。”
二人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碰断一根枝条抽断三根马鞭,房遗爱把人树都给锯断了,这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园子内李靖接近暴走边缘,多亏了有红拂女的劝阻,现在房遗爱没有当场被打。
“阿郎,再看看吧,反正树已经锯断了,且看他如何做再打他也不迟啊!”
李靖重重“哼”了一声,薛仁贵和青梧对视一眼,不由的为房遗爱开始担心起来。
房遗爱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这树干的伤口,就地在园子中找些粘性较好的红泥在锯口位置均匀涂抹了一层。
然后包上一层油纸防水,待到日后伤口慢慢愈合,会形成很漂亮的马眼,不过这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指尖轻抚过苍松遒劲的唯一枝干,选中这枝斜逸而出的侧枝,其实也是无奈中的选择。
房遗爱要在这枝侧枝上做文章,单枝成景的技法,李靖肯定连听都没听过。
铲了一些湿润的青苔备用,一会要把这些青苔铺在盆土表面,一为保湿,二为美观。
又找来柔韧的细麻绳,这些是缠绕固定用的,防止盘扎时损伤树皮。
眼见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房遗爱就开始操作了。
主枝平直不易造型,就必须拿弯,使其弧如新月。
房遗爱将一片竹片嵌入枝桠内侧,用麻绳牵引着枝干缓缓下压。
整个过程房遗爱十分沉得住气,直到房遗爱调整出恰到好处的托枝角度才停止压弯。
飘枝的塑造最为讲究,房遗爱取细麻绳一端系在盆架高处,另一端轻柔地缚在枝条末梢,借着麻绳的弹性,将飘枝拉出流畅的曲线,似流云悬于空中。
那些细若游丝的小枝,房遗爱用铜丝,自基部螺旋缠绕而上,微微弯折间,或仰或俯,或聚或散。
看着原本普通的侧枝化作自己想要的苍劲古拙的景致,房遗爱不禁唇角微扬。
待养上几年之后,这枝干增粗些,过渡枝条再自然些,这株苍松定会愈发苍劲灵动。
随着房遗爱忘我的沉浸式盆景制作,好像进入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起先吵闹的李靖携着青瓷茶盏安静立于竹篱外,红拂女手中团扇都忘记了摇动。
“原以为房家二郎这是作践良木,原来他真会修剪啊!”
李靖捻着胡须,目光扫过满地断枝,还是有些心疼的不行。
二十年前这棵苍松自终南山移栽而来,可是耗费了数十壮丁。
要不是房遗爱把那一枝独秀做成了景,现在李靖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红拂女说话。
红拂女眼神流光溢彩,忍不住的夸奖房遗爱。
“此松看似幼稚,然枝干虬劲,倒是像一棵缩小的大树,过上几年他日必成栋梁。”
李靖很赞同红拂女的说法,有些不好意思道。
“始见二郎这般截头去尾,老夫还痛斥他与砍樵何异?想来是错怪了他。”
青梧养花种草略懂,见房遗爱真整出来了,也就放心下来,起码看李靖不吵不闹的态度,估计房遗爱今天这顿打可免。
慢慢的青梧她看房遗爱指尖轻抚过松树截面,取来竹片麻绳缠绕枝干。
看红拂女忽而按住李靖欲言又止的手,看那原本笔直的幼松在房遗爱手中竟如软绸般弯折出险峻山势。
细枝残针经修剪后化作层峦叠嶂,松针疏密间透出水墨意境。
青梧有些痴了,这小郎君不但诗作得好,树还养的不错。
阿耶让她陪在房遗爱身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女婢该考虑的事情。
当房遗爱给石案上的盆景铺上青苔,这盆景已现峥嵘。
房遗爱后退一步,两步,三步,仔细端详,道了一句。
“嘿,成了。”
听到房遗爱的话,李靖的茶盏重重磕在石桌上,惊飞了篱外雀鸟。
“此非匠作之术!这般以小见大、咫尺千里,倒像是像是将终南山搬进了方寸之间!”
红拂女摇着团扇走近苍松,指尖点在盆景枝干上,看着喜欢,忍不住称赞。
观此松枝节过渡自然,云片错落有致,竟比那丹青妙笔更得造化神韵。”
“房家二郎,这等技法莫非是传说中的缩龙成寸之法?”
房遗爱看着自己的作品,眼底藏着笑意,什么缩龙成寸之法,这不过是后世岭南盆景制作的一个小技巧罢了。
李靖也凑上来,看着这颗缩小版的苍松,内心感叹,他带兵打仗一辈子,常言兵行诡道。
想不到房遗爱这小子将排兵布阵之法用在花木上,如今观这盆景虽失却参天之势,却得一拳则太华千寻之妙。
再看案上盆景,恍然觉得那松针间藏着百万雄兵。
李思文尉迟宝琪程处亮三人猫在外头,迟迟不见李靖追杀房遗爱。
三人对视一眼,李思文疑惑道。
“不应该啊,园子中怎么这么安静,为何我阿耶没有暴走?”
“走,看看去。”
“走,去看看。”
三人又走回园子中,却见李靖和红拂女及房遗爱三人坐着饮茶。
煮茶的是房遗爱的随从青梧,薛仁贵立在边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李靖上下打量着薛仁贵,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审视。
“你可愿学?”
房遗爱赶紧对李靖说道。
“世伯,他愿意学。”
“问他,没有问你。”
李靖瞧着薛仁贵又是开口问道,说实在话,他是不太想教导薛仁贵的。
岁数偏大了,二十多岁了,早就过了最佳的求学年龄,这般岁数怕是将来也没有什么建树的。
只要薛仁贵说一句不愿学,那么他也就懒得教,对于一个过了最佳年龄无心求学的人,李靖是懒得教导的。
薛仁贵心中对未来的求学之路本就有些迷茫,他是被恩公拉着来拜师学艺的。
来时,恩公给他一匹马,说实话他不会骑,瞧着别人的样子学了一下,发现骑马也不是很难。
薛仁贵见房遗爱朝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便对李靖答道。
“学生愿意学。”
“既如此,便留下吧,跟我来。”
薛仁贵跟着李靖进了另一个院子,心中满是期待又有些忐忑。
红拂女则是笑对房遗爱说道。
“房家二郎,那便如咱们之前约定,薛郎君由我夫君教导,那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