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姬被街头上的百姓指指点点。
听着街边毫不避讳的议论,尤其是那些对她容貌的直接点评,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难当,如同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一样难受。
她曾是母仪天下的昌国皇后,何曾受过这等被路人随意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屈辱?
如果是之前,敢这么对她评头论足的人,估计早就死了十次了。
尤其是这些人,距离她们的马车就几丈远,让她差点将胸中的怒焰点燃。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想维持住最后一丝尊严,努力的不看四周。
她将女儿朴云慧的手握得更紧,几乎是指甲嵌入了女儿的掌心。
朴云慧吃痛,却不敢出声,只是怯生生地更靠近母亲,同样也不敢看那人潮汹涌的上原城百姓们的表情。
不用看那种表情,就能知道,一定是充满了不屑,嘲讽。
亡国的悲伤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再次淹没了母女二人。
朴仁昌虽然心中比他们更加难过万分,但是他好歹也是当过十几载帝王的,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
萧以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并未出声呵斥民众。
有些冲击,是他们必须承受的,如果这点都接受不了,那他势必不适合生活在这里。
终于,萧以南发话了。
“通知下去,加快速度!“并不是萧以南想要帮他们,而是萧以南想回自己的家了。
他的儿子萧强此时已经成了昌国旧都汉城的城主,暂时政务,军事,都由他一把抓的最高负责人。
这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
萧强的这个职位就相当于北恒都城的京兆伊一样。
不知道是有意安排还是故意的。
这支队伍,整整走过了上原城的东西主干道,然后由从南到北走了一遍。
整个行径轨迹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又字型。
当队伍最终抵达那座为他们准备的、环境清幽的院落时,高雪姬和其它几个妃子来不及惊喜,几乎是逃离般地钻下了马车,快步走进院门,仿佛要将外面那些尾随的目光和议论彻底隔绝。
院内雅致安静的环境,让高雪姬的神经稍稍放松,但那失去尊严的那种耻辱感,让她久久难以平息。
当院子的大门被紧紧的关闭上,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吵闹。
高雪姬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朴仁昌看着曾经的皇后,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同样苦涩难言。
他走过去,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心中比她们更加难过,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由北恒提供的三男三女六名侍者出现了。
由其中一个身着得体、态度不卑不亢的中年女官领着,他们缓缓的对着着朴仁昌一大家十口人走了过来。
几人先是向朴仁昌和高雪姬以及其她三个妃子行了一礼,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顺北侯,大夫人,以及其它几位夫人你们好。
我叫凌春,她叫崔珊珊....
这是老铁,洛铁成.....
我们六人是奉陛下之命,暂时负责照料诸位在此的起居。
院内一应物品都已备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凌春的话若是放在之前,就是个大不敬之罪,什么我们,你们....的。
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但是人家,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还就这么做了。
试图将两者的身份拉到同一个水平。
高雪姬没说什么,朴仁昌也没说什么,倒是他的另外一个女人,叫沈红的女人不乐意了。
“大胆,区区几个贱婢,也敢跟本妃目无尊长,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们北恒就是这么没有教养的么?”
沈红的厉声与不满的呵斥,在这充满压抑的院落里投下了一颗炸弹一样,瞬间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
沈红想想都觉得憋屈,因为她在昌国的后宫中地位仅次于高雪姬的贵妃,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被下人如此“无礼过?
这些日的屈辱,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都冲着凌春等人爆发出来。
我拿捏不了你们北恒高层,难道还拿捏不了你们几个侍女下人。
而且这下人本来就是配发给自己,服侍自己的。
如今这是倒反天罡啊。
她这一嗓子,把朴云慧都吓了一跳。
高雪姬下意识地想拉住她,却被朴仁昌用眼神制止了。
朴仁昌也觉得北恒这些仆役的态度的确缺乏规矩,但他更想知道北恒对他们的态度,这何尝不是一个试金石。
自己虽然不是皇帝了,好歹也是他们北恒女帝亲封的顺北侯。
然而凌春面对沈红的斥责,脸上那公式化的平和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她静静地等沈红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这位夫人,请注意您的言辞。”
“在我们上原城,在这里,没有本妃,也没有贱婢。”
凌春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沈红又看向一旁沉默的朴仁昌和高雪姬,始终脸上挂着微笑道
“侯爷和诸位夫人,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我们北恒的规矩”
“噢,你们北恒的规矩难道就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么。”
朴仁昌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侯爷,那倒不是,反而是我们北恒拥有良好的教育,有更好的教养!”
“我们虽然名义上是诸位的管家或者侍者,但是我们的工钱可是由北恒朝廷统一发放的。”
我们的伟大的忠勇侯说过:“职业不分贵贱,在做事方面人人平等!”
我们名义上是您的管家,实际上走到上元县衙,那些县衙里面的官差,甚至县令,县尉大人看到我们也得喊一声姐。”
“就是!伟大的忠勇侯顾飞侯爷看到我们还会热情的喊我们一声,兄弟姐妹们呢。”
难道你们比忠勇侯还要厉害不成?洛铁成很是得意的说道。
什么,忠勇侯他竟然和你们称兄道弟?
沈红闻言大脑都懵了,这怎么可能呢。
凌春再次笑容可掬的说道:“诸位,你们以后就知道我们所说非假了!”
“若各位觉得我们服务不周,可以在明日向上原县县衙提出更换。
但若只因称呼问题便出口伤人,侮辱我们北恒甚至整个北恒百姓,还请侯爷以及诸位夫人,入乡随俗,认清现状。”
“认清现状”四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在了朴仁昌一大家的心中。
尤其是沈红,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凌春“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很想摆出曾经的威仪,但凌春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隐含的告诫,让她意识到往日的身份和权威已经失效了。
高雪姬暗暗拉了拉沈红的衣袖,低声道:“妹妹,少说两句吧。”
她看得更明白,再争执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朴仁昌终于开口:“凌……凌管事,内子情绪不佳,言语冒犯,还请见谅。日后……便有劳各位了。”
“既是如此,那侯爷咱们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朴仁昌顿时一头两个大,人家这还真的把他的身份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