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一五一十道:“卑职探知,高楷率大军,突至内城,城中军民毫无所觉,蒋刺史猝不及防,已然身死。”
石崇现越发惊疑:“高楷率军突至内城?”
全城军民一无所知?
怎会有这种事?
麾下诸将皆难以置信,若非自家斥候,几乎以为被敌军掉包了,竟出此荒谬之言。
司马温仲雅急忙说道:“刺史,高楷既已攻取顺政,我等不宜久留,当速速退去。”
石崇现断然摇头:“我等远道而来,怎能一箭不发,便打道回府?”
“传扬出去,还以为我惧怕高楷,岂不惹人耻笑?”
他一挥长鞭,当即率领大军,直奔护城河。
温仲雅阻止不及,连忙策马跟上,心中却是焦躁万分。
以高楷智谋,若发现他们来此,怎会不派人来攻?
贸然进城,必定有去无回。
奈何,这石崇现是个一意孤行之人,全然不听劝谏。
不多时,众人奔至河外,却不见一人。
石崇现仰头大笑:“世人皆道高楷用兵如神,我看也不过如此。”
正要下令众人渡河,忽闻斜刺里一声大喝,夹杂着喊杀声,震动四方。
“石崇现,我已等候多时,拿命来!”
石崇现悚然一惊:“夏侯敬德?”
只见前方尘土漫天,旌旗狂舞,数千骁骑悍然杀来,为首一将身如铁塔,手持长槊,正是夏侯敬德。
此刻,哪里还不明白,已落入高楷谋算之中,慌忙拨马转头。
他不过三千兵卒,来此只为相助蒋殊,却不敢与夏侯敬德对敌。
温仲雅叹息一声:“刺史不听劝谏,以致今日之祸。”
夏侯敬德率五千骁骑,砍杀一番,连追五十里,见石崇现逃入山林之中,不知踪影,想起高楷嘱咐,便鸣金收兵,回返顺政去了。
山林中,石崇现埋伏一侧,恨声道:“这无知莽夫,竟不来追击。”
温仲雅叹道:“夏侯敬德并非莽撞之人,更何况,高楷屡屡料敌先机,恐怕早有交代。”
石崇现奔入山林,心中不甘,便倚仗熟知地形,于林中设伏,欲反戈一击。
奈何,夏侯敬德行事谨慎,并未中计,叫他一番设想落空,只能狂怒一番,退回三泉城。
……
且说兰州,金城。
清风堂中,杨皎早早醒来,习惯性摸了摸左侧床榻,不出意料地落空。
一时,神色落寞,夫君出征许久,不知情况如何了。
略躺片刻,她下了床榻,来至梳妆台旁。
巧惠听闻动静,上前道:“娘子起身了?”
杨皎轻点螓首,端详一会铜镜里的容颜,问道:“秾哥儿醒了吗?”
巧惠笑道:“小郎君睡得正香,乳母照看着呢。”
杨皎轻“嗯”一声,到底心中牵挂,起身来到一间暖阁,只见摇篮上,襁褓之中,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蜷缩着小手,打着小呼噜。
一旁乳母侍立,见了她便要行礼。
杨皎摇头制止,抚了抚秾哥儿脸蛋,拢了拢小被褥,凝神细看一会儿,面上难掩笑容。
一刻钟后,她轻声出了暖阁,回返堂中,任由小丫鬟给她梳妆,一面吩咐巧惠。
“今日是重阳佳节,不可怠慢,你吩咐小厨房,蒸些糕点。”
夫君虽然不在,但阿娘交代了,今年家中添丁,正是一件喜事,又逢佳节,正该庆贺一番,热闹热闹。
“是!”巧惠脆声应下,“娘子预备做什么花样、馅料?”
杨皎想了想,温声道:“阿娘上了岁数,不爱油腻,便用豆粉蒸一笼,佐以红枣、板栗、杏仁末,好克化。”
“鸾儿喜香气,爱颜色,便用黍秫粉烙一屉,佐以桂花、蜜饯。”
“秾哥儿……秾哥儿便用粟米粉,添少许蔗浆、羊奶,莫要放多了,再备上五色彩旗。”
三个月大的婴儿,自然吃不了这糕点,预备着不过为了节庆。
“是!”巧惠凝神细听,一一应下。
杨皎忽又想起什么,嘱咐道:“莫要忘了夹馅,印上双羊。”
这是应景,取“重阳”之意。
“哎!”巧惠郑重点头,笑道,“娘子当真心细如发,老夫人、鸾姑娘、小郎君的口味都照应齐全。”
“却不知娘子自个想用什么馅料?”
杨皎笑了笑:“便用素日常用的,不必折腾,添些蔗浆便是了。”
重阳节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吃些甜食,心情倒愉悦许多。
巧惠领命而去,杨皎洗漱一番,由着丫鬟将发髻、妆容、钗环、襦裙一一打理好。
已是卯时三刻,杨皎抚了抚云鬓,端详一番,起身来至厅堂。
一个管事婆子早已等候在侧,叉手道:“见过娘子。”
杨皎微微点头:“府中茱萸、葫芦、菊花糕都备好了么?”
婆子回言:“都已经置备齐全,正要等娘子过目。”
她双手呈上一页册子,其中勾勾画画,记录些采买事项、前堂后院分例,丫鬟仆役们数目。
“这些倒也够了,只是,节庆时分,倒要多添置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杨皎翻阅完,交代道。
“至于前堂,便交给王管事,叫他费心一番,予府中甲士见礼。”
“喏!”婆子点头应下。
正商议时,忽见小丫鬟来报:“娘子,小郎君醒了,哭着找您呢!”
“这孩子!”杨皎嗔怪一声,面上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只因高楷交代,新生儿以母乳喂养,更好养活,她便每日亲自哺乳,以至于乳母倒成了侍婢。
秾哥儿因此越发缠着她,一会不见便哭着闹着。
没奈何,她挥手让婆子退下,便前往暖阁。
秾哥儿正哭着,任由乳母如何哄着,也不管用,一见她来,小嘴一撇,哭得越发响亮,似乎颇为委屈。
杨皎三步并作两步,将秾哥儿抱在怀中,轻晃一会,柔声道:“秾哥儿莫哭,阿娘在呢。”
秾哥儿眨巴着眼睛,慢慢止住哭声,伏在她臂弯轻轻哼唧。
乳母笑道:“小郎君乖巧,长大后必然孝顺。”
“娘子福气大着呢。”
杨皎轻笑一声:“承你吉言。”
检查一番襁褓,又给秾哥儿哺乳,时光缓缓流逝,转眼间,太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暖阁之中。
已是辰时。
杨皎望了眼天色,便让丫鬟们携上笼屉,抱着秾哥儿,前往春晖堂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