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最终却只带着一个略显突兀的行李箱。
唐清浅率先提着那个属于她的、尺寸不小的行李箱走下舷梯,步履从容。因为她和谢夭夭被安排住在同一间房,谢夭夭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早已妥帖地转移到了唐清浅的箱子里,倒也省去了多拿一件行李的麻烦。
谢夭夭像只轻盈的雀鸟,紧跟在唐清浅身后,她转过身,看向还在机舱连接处的夏禹。夏禹已经摸出手机,正准备联系说好来接机的郑娟。
电话几乎是秒通,还没等夏禹开口,郑娟带着笑意的、略显匆忙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嗯?小夏,你们到京城了?路上还顺利吧?我跟你唐叔说了航班时间,他应该已经在接机口等着你们了。”
夏禹应了一声,心里了然。他们抵达时才上午九点多,这个时间点郑娟正在单位上班才是常态。他与郑娟简短地聊了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抬眼望去,果然在接机口熙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身姿挺拔、举止利落的唐秋。他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出口。夏禹不由得笑了笑,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夏禹走到近前,目光在唐秋脸上停留一瞬,“看样子,最近在京城休假过得挺不错?”
他注意到唐秋的气色比之前在严州时要好了不少。
“还行,带薪休假谁来气色都这样,”
唐秋的视线越过夏禹,落在他身后并肩走来的唐清浅和谢夭夭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温和。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接过了唐清浅手中那个略显沉重的行李箱。
“舅舅。” 唐清浅轻声打招呼。
“唐叔好。” 谢夭夭也乖巧地问候。
唐秋冲两个小姑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用眼神示意几人跟上:“走吧,车停在外面。”
一边随着人流往外走,他的目光在夏禹身上打量了一下,“不过你小子,看着也没把自己练得更壮实点?”
不等夏禹回答,跟在一旁的谢夭夭立刻开口维护,语气认真:“唐叔,哥的左臂骨折还没完全愈合透呢,医生说了要尽量避免用力,也不能有剧烈的晃动。”
唐秋听着谢夭夭这近乎“管家婆”般的解释,有些诧异地瞥了夏禹一眼:“哦?这么说,在淮州这段时间,你还真老老实实地当起‘病号’了?”
夏禹苦笑,摊了摊手:“被轮流盯着,想不老实也不行啊...”
这话里透着几分被“管制”的郁闷,却也隐含着一种被细心照看的暖意。
来到停车场,唐秋利落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唐清浅和谢夭夭默契地坐进了后座。夏禹则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京城繁忙的车流。唐秋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问道:“直接去郑娟那儿等顾雪还有熙然放学?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安排?”
夏禹看了眼时间:“先送我们去旅店吧。我们把行李放下安顿好。顾雪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上课。我们打算先去熙然的训练馆看看她。”
“行,反正我今天就是个专职司机,”唐秋无所谓地笑了笑,调整了方向,“听你们安排。”
车内安静了片刻,后座的唐清浅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舅舅,最近...妈妈有和你聊什么吗?”。
唐秋从后视镜里看了外甥女一眼,目光又似有若无地掠过副驾的夏禹,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没特意聊什么。有些话题,主角不到场,聊了也没意义。”
他顿了顿,补充道,“平常就是接送顾雪和熙然那丫头上下学、训练。你妈现在啊,跟熙然聊得倒挺多,不过听婉容说..她是帮柳中源问的。”
唐清浅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反倒夏禹闻言笑了笑。
“这事儿...是你小子在背后撮合的?”唐秋捕捉到夏禹的反应,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却是肯定。
他见过柳中源几次,印象里是个颇为严肃、甚至有些古板的人。从妹妹唐婉容偶尔的提及中,也知道这位柳父责任心极重,却不太懂得如何与性格跳脱的女儿沟通,父女俩没少闹别扭。
他本人自然不会多加评判,但心里清楚,能让柳中源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开始别扭地、迂回地通过唐婉容去了解女儿的近况,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不寻常、也极为难得的转变。
夏禹没有直接承认,只是笑了笑,语气平和地反问:“看来...效果还行?”
这话无异于默认了。
“嘿...”唐秋不由得重新打量了身旁的年轻人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真正的诧异与欣赏,“你小子可以啊...心思都花在这些地方了?铺垫的这么远?”
这话听着像是调侃,实则充满了赞许。
“只是恰好有能力,就做了。”夏禹回答得轻描淡写,目光转向窗外流转的街景。
车子很快抵达了预先订好的旅店,之前夏禹住过——来京城给顾雪过生日那次。干净整洁,位置也便利。
唐秋停好车,帮他们把那个唯一的行李箱拿了下来。“我就不上去了,在车里等你们。”他说道。
夏禹点点头,接过了那个唯一的行李箱。三人走进旅店大堂,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前台人员熟练地确认着预订信息——一间大床房,一间双床房,两间相邻。
这酒店的预定是昨天才最终敲定的,而夏禹本人压根没有参与这个过程,全程被两位姑娘包办。
用她们的话说,既然“选择权”已经交到了她们手中,那么行使这项权利,自然也包括决定住宿安排。大床房毫无疑问是留给夏禹的,而双床房则属于谢夭夭和唐清浅。
拿到房卡,乘坐电梯来到五楼。夏禹先帮着将行李箱推进了姑娘们的房间。房间明亮整洁,两张铺着素色床单的单人床并排摆放,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
“你们先简单收拾一下,不着急。”夏禹对她们说道,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还算满意。
“知道啦,哥。”谢夭夭嘴上应着,却压根没怎么看房间。
唐清浅则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她的检查更为简略,目光迅速掠过房间的角落、卫浴设施,便算是完成了验收。
夏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间唯一的大床房。他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房间中央那张格外显眼的、宽敞的双人大床。
深色的床罩平整地铺展开,几乎占据了房间视觉的中心。他本人根本没有行李需要安置,独自一人站在这个为“大床房”定义的空间里,感觉竟有些空荡。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不由得有些无奈。这床...别说他一个人,就是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那两个丫头的算盘珠子,简直快要隔着墙壁蹦到他脸上来了。他几乎可以预见,今晚自己大概率....是无法“独享”这间大床房了。
之所以最终还是订了两间,无非是在表面上维持一个说得过去的、不至于让长辈们血压升高的“安全距离”罢了。
他摇了摇头,走到桌边烧上一壶水,试图用这点日常动作驱散脑中那些纷乱的思绪。水刚烧开,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夏禹走过去开门,只见唐清浅和谢夭夭已经站在了门口。她们显然只是将行李箱放下,并未做任何整理,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我们都好啦!”谢夭夭语气轻快,脸上带着红晕。
唐清浅则更不客气,她径直从夏禹身边走进房间,这次不再是粗略的扫视,而是颇为细致地打量起来。
她的目光掠过那张大床,在床尾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看向房间角落那个布置着简单沙发和小桌子的“会客区”,最后才落回夏禹身上,语气平淡地评价道:“环境还不错。”
谢夭夭也跟着走了进来,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染上了晚霞,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混合了羞涩、好奇和某种跃跃欲试的光芒,所有的心事几乎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夏禹看着眼前这两位“心怀鬼胎”的姑娘,一个冷静审视如同在评估战略要地,一个满脸期待仿佛在规划未来蓝图,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奈。
“怎么,”夏禹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臂环胸,看着“视察”他房间的两位姑娘,“这么快就检查完了自己的房间,是怕我这里藏着什么违禁品,还是...在提前熟悉环境?”
谢夭夭被他这话问得耳根更红了,下意识地就想往唐清浅身后躲,但脚步挪了挪,又强行站住了,小声嘟囔:“我们就是...就是来看看哥你这边怎么样嘛...”
唐清浅则完全无视了夏禹的调侃,她甚至走到床边,伸出手按了按床垫,似乎在测试其软硬程度,然后才转过身,倚着窗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夏禹:“主要是怕某人被挤下去。”
夏禹被她这直言不讳弄得一噎,没好气地回道:“是啊,真周全,周全到我觉得今晚我可能需要打地铺才能保住某种‘清白’。”
“哥!”谢夭夭立刻抗议,脸上是又羞又急的神情。
唐清浅却轻轻笑了一声:“选择权交出来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夏同学。还是说,你已经开始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夏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是觉得,你们这‘权力’行使得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了?我们才刚到京城,连行李箱都没打开。”
“兵贵神速,”唐清浅用四个字轻飘飘地驳回,她的目光在夏禹和那张大床之间流转,像是在构思某种有趣的画面,“而且,提前规划,避免临时慌乱,不是你的行事准则吗?”
谢夭夭也趁机小声补充,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对呀对呀,哥,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夏禹看着眼前这两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姑娘。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下,决定不再跟她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否则只会越描越黑,让自己更加被动。
“行了,房间也参观了,环境也评估完了,”他走到门口,做出请的手势,试图夺回一点主动权,“接下来是不是该执行原定计划了?唐叔还在楼下等着呢。”
唐清浅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施压,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张大床一眼,仿佛在说“我们晚上再聊”,然后才施施然地向门口走去。
谢夭夭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乖巧地跟了上去,只是在经过夏禹身边时,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含义,让夏禹心头一跳。
看着两人走出房门,夏禹才轻轻舒了口气。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张过于宽敞的大床。
京城的旅店..真是慷慨的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