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四中校门口熙攘的街道上。三人在一家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店角落坐下,简单的木桌板凳,简单,却带着烟火气。
“所以,昨天你和夭夭一个下午都在大院那边?”顾雪小口喝着豆浆,眼眸微亮,听着夏禹讲述昨天在大院的经历。
“嗯,”夏禹点点头,夹起一个煎饺,“夭夭那丫头嘴甜,哄得长辈们高兴,恨不得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韩奶奶和秀奶奶特别喜欢她,拉着她一起做糕点,这才耽搁到那么晚。”
柳熙然咬了一口肉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感叹:“夭夭真是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大院那种地方,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呢,没想到长辈们都那么和蔼。”
“主要是郑爷爷和李爷爷他们,对夏禹是真心看重。”顾雪轻声总结,目光温柔地落在夏禹身上,“听你们这么说,昨天虽然累,但氛围很好,我就放心了。”
闲聊间,早餐见了底。顾雪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她面前还剩下一个只咬了两口的豆沙包,似乎是胃口有限,又似乎其他的原因。她拿起那个包子,很自然地递到夏禹面前,清澈的眸子里带了抹笑意,眨了眨眼:“我吃不下了,这个...帮我解决掉好不好?浪费了可惜。”
那神态和语气,没有丝毫命令,却让人难以拒绝。夏禹看着她,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好。”
这一幕落在柳熙然眼里,她眨了眨眼,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喝着自己的小米粥。
早餐用毕,三人一同起身。夏禹很自然地接过顾雪剩下的那半个豆沙包,三两口便解决了。
“我下午去学校报到,”夏禹一边整理着衣角,一边说道,“上午先陪熙然姐去训练下午我再过来,可能就是听听课找找状态,或者找个安静地方看看书。”
准确来说,夏禹并不是“交换生”,而是“课外实践”,这给了夏禹相当充分的自主权,这意味着夏禹进入四中后,是进入班级跟着学习,还是在四中的图书馆里消磨时光都可以。
夏禹更倾向于后者,这样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也更多,在图书馆还是在教室对自己来说都没有影响,只是为了看书保持状态而已。
话音未落,柳熙然就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后背,笑着纠正:“注意用词啊,你只是‘看着’,可不是‘陪着’。要是真陪练,你下午哪还有力气去找顾雪?”
顾雪闻言轻笑:“那熙然姐可要手下留情,要是下午夏禹坐在教室后排打瞌睡,那可太丢人了。”
夏禹无奈地瞥了柳熙然一眼:“我最多陪你打两轮,提供点情绪价值。”
“放心啦,”柳熙然摆摆手,“上午主要是体能训练,不怎么碰球。”
“那熙然姐刚才吃饱了吗?”顾雪关切地问,目光温柔。
“还行,保持不饿的状态就好。”柳熙然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腹,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那就好。”顾雪浅浅一笑,随即转向夏禹,眼中带着期待,“那我下午等你?”
“好。”夏禹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等我下午过来。”
“嗯。”顾雪被他这个多余却亲昵的动作逗笑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本来都不乱的...”
两人目送着她纤柔的背影渐渐汇入上学的人流,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夏禹和柳熙然才转身,并肩走向地铁站的方向。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了柳熙然束起的高马尾。她悄悄瞄了一眼身旁双手插兜,步伐从容的夏禹,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无意间提起:“那个...我们运动员上午训练前,不能吃太饱,不然会影响状态。”
夏禹闻言,侧头看她。小姑娘一脸“我很认真在陈述事实”的表情,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的期待,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哪里会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不由得失笑,故意逗她:“是吗?那刚才那个肉包子是谁吃得那么香?”
柳熙然被戳穿,也不恼,反而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那不一样!包子是碳水,要转化成能量的!我是说...是说...”她“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索性耍赖,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夏禹,“我不管,反正你懂的!”
看着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夏禹心头一软,也不再逗她。他目光扫过路边另一家早餐铺子琳琅满目的蒸笼:“行,那你现在想吃什么?自己去挑几个想吃的,剩下的,归我。”
“嘿嘿,就知道你最好啦!”柳熙然立刻眉开眼笑,扑到摊位前,指着那个皮薄馅大、顶着蟹黄摺的包子,“阿姨,我要这个!”
她心满意足地捧着蟹黄包,小心翼翼地咬开一个小口,吹着气,品尝着里面鲜美的汤汁。然后,她将剩下的大半个包子,学着顾雪的样子,递到夏禹嘴边,眼睛笑成了月牙:“喏,说好的,剩下的归你。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与顾雪如出一辙却又带着柳熙然式直白的举动,让夏禹莞尔。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那半个包子咬进嘴里,鲜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
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含糊地评价:“嗯,味道很好。”
柳熙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不再纠结于食物,自然地挽住夏禹的胳膊,脚步轻快地拉着他走向地铁站入口。
“今天训练量可能有点大,”她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教练说要加强核心力量,估计又要被折磨得嗷嗷叫了...不过你说了要来陪我的,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夏禹任由她挽着,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声音温和而肯定,“你好好训练,我就在旁边。”
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柳熙然靠着夏禹的肩膀打起了瞌睡。夏禹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上。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柳熙然。她揉了揉眼睛,瞬间恢复了精神,拉着夏禹利落地挤出熙攘的车厢。
两人出站,谁能说得清,柳熙然方才在地铁上靠着夏禹的肩膀,是真的困倦难耐,还是只想在这段短暂的路程中,寻求一份独属于她的、安静的信赖与亲昵?
“京城人多的要死,地方还大得离谱...”柳熙然习惯性地抱怨着,牵着夏禹的手刷开人行横道的感应灯,“相比之下,我觉得连江城我都能勉强接受了。”
“我觉得差不多吧?”夏禹任她牵着,穿过马路,“大城市不都是这样,喧嚣,拥挤,但也充满机会。”
“其实我觉得淮州那种小地方就很好,”柳熙然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对熟悉环境的怀念。
“严肃地纠正一下啊,”夏禹含笑看她,“我们淮州可不是小地方。在淮州,别问工资高低,但至少在居住和出行上,我们对标的可都是一线城市的消费力。”
柳熙然被他的说法逗得扑哧一乐,方才那点因为拥挤带来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说真的,这几周我超想回淮州,”柳熙然撅起嘴,声音低了些,带着真实的感慨,“现在,我好像有点理解顾雪了...”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不像江城和淮州,距离勉强还能接受,列车班次也多,想见面总归方便。京城和淮州...实在是太远了。”
“嗯...”夏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话题触及了他心底的柔软与歉疚,“所以我每次来,顾雪都劝我说不用,怕耽误我时间,也怕我辛苦。”
柳熙然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陌生车辆和行人,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了悟:“说起来..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这距离?”
夏禹一时没反应过来:“感谢?”
“不然...”柳熙然侧过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语气坦率得近乎残忍,却也真实得让人无法回避,“如果不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果不是你们之间存在着这样的‘不容易’...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走到你身边呢?”
他脚步微顿,夏禹无奈道:“要不...你还是直接骂我吧,不用这么委婉。”
柳熙然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开窍的笨蛋。但她脸上的玩笑神色却渐渐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极其认真的表情。
“夏禹,”她停下脚步,正面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果是在以前,我可能会嘻嘻哈哈地说‘无所谓啊’,或者干脆懒得想那么多。但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你听着,你一定要处理好顾雪的事情。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把她放在最前面,妥善地解决好。”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其他人需要受点委屈,那也没关系。但是顾雪...她不应该受委屈,至少,不该是因为我们。”
这番话语,从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活力四射的女孩口中说出,带着与她年龄和性格不符的通透与担当,重重地敲在夏禹的心上。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在球场上拼尽全力,在生活中直来直往,此刻却展现出如此细腻和义气的姑娘。
“熙然...”他低声唤她的名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别这副表情,”柳熙然见他神色凝重,反而又恢复了那副元气满满的样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我就是把话说清楚而已!走吧,再磨蹭真要迟到了,教练的怒火你可替我承受不起!”
她重新拉起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不曾发生。
但夏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假装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