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四中校门口很快涌出熙攘的人流。夏禹倚在校门对面的梧桐树下,目光捕捉到了那个步履轻盈的纤柔身影。
顾雪走出校门,也第一时间看到夏禹,眉眼自然而然地舒展开,快步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下课后的轻快。
“刚到。”夏禹很自然地找到她的手,“走吧,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定就好。”顾雪走在他身侧,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口问道,“熙然姐和清浅姐她们呢?”
“她们...”夏禹笑了笑,“柳熙然训练完累得不想动,清浅带着夭夭陪她在食堂解决了。所以,我就被‘踢’过来,专门负责陪你吃饭了。”
顾雪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说得好像你是个皮球似的。不过...”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意味不明,“你不要总把夭夭当成小孩子,她比我们想象的要独立得多。”
夏禹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他当然知道谢夭夭早已不是单纯的小妹妹——或者说,在和唐清浅坦诚后更是功力大增。
两人没有走远,在学校后街巷弄里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清爽的家常菜馆。店面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个时间点已经坐了不少学生。
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夏禹将菜单推到顾雪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顾雪没有推辞,低头仔细看着菜单,纤细的手指在几个菜品上划过,最后点了一个清炒时蔬和一个番茄牛腩煲。
“诺,该你了。”她将菜单推给夏禹。
“嗯..够吃了吧?再加个糖醋里脊?”夏禹补充道。
顾雪轻轻点头:“好。”
点完菜,等待的间隙里,气氛安静而舒适。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禹照例烫洗着碗筷,顾雪则抽了两张纸巾,仔细擦拭着桌面。当他把烫好的碗推到她手边时,顾雪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夏禹垂眸继续烫着自己的碗。
“你不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吗?”顾雪眉眼弯弯地问道。
“嗯...”夏禹细致地回想,“是两年前那家馄饨店?不过那次我可没烫碗,是人家老板自己送过来的。”
记忆中校门口的木质桌椅,还有独处的氛围,确实与此刻如出一辙。
就是老板人不行,做生意不会说话。
“是呢。”顾雪轻轻颔首,为他准确捕捉到自己的心思而愉悦。“但我每次吃饭前擦桌子的习惯,可是从你这里学来的。”
“这么说来,我功不可没?”夏禹挑眉轻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顾雪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上午熙然姐训练得怎么样?”
“还好。”夏禹回想了一下,“清浅姐和夭夭中途过来了,在看台聊了会儿天。”
这时老板端来了清炒时蔬。夏禹接过盘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夭夭说今晚想和你一起住。”
“今晚?”顾雪略显意外。
“嗯。她说还欠熙然姐一道红烧肉,想去你那边做。这样熙然姐训练完也不用急着往回赶。”他语气尽量平常,像是在复述一个简单的安排。
“正好,我也好久没和夭夭好好聊天了。”顾雪微微一笑。这句话说得自然,夏禹却从中品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顾雪太聪明,也太了解他。夏禹一反常态地反复提及此事,像是在刻意揽下什么。
若是平常,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再三强调。这种反常的重复,反而暴露了他的在意。
“那今晚都在家吃?”她自然地接过话头,为两人铺好台阶,让对话得以继续。
“是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郑姨那边方不方便...”夏禹知道顾雪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必须要做,这些铺垫都是必要的。
“妈妈最近培训时间不太固定,正好方便给她留饭。”顾雪温声道,“在家吃也好,还省钱。”
待所有菜上齐,两人并肩而坐。
“京城的口味...这么保守吗?”夏禹尝了一口糖醋里脊,微微蹙眉。
“怎么了?”顾雪好奇地看向他筷间的里脊,说着就要伸筷去盘子里夹一块。
“为了保证严谨性,我认为你应该也尝尝这一块。”夏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贴心地调转了筷子方向。
“装什么呀...”顾雪轻笑着凑近,就着他的筷子轻轻咬下,虎牙甚至还擦过了筷尖,“我觉得还好啊,哪里不对?”
“难道糖醋里脊不该是甜口的吗?这个甜味也太淡了。”夏禹纳闷地又夹了一块。
“京城这边偏向咸鲜口,对甜味不太嗜好。”顾雪解释道,“咱们淮州人吃惯了甜的,自然会觉得不一样。”
“这么专业?”夏禹含笑看她。
“毕竟我也是淮州人嘛。”顾雪回以温柔的笑意。
“一会儿下午我去报到,不过估计只能在后面找个位置安静坐着,”夏禹说起下午的安排,指尖在桌面上轻敲,“明天我打算就在学校图书馆自习...京城现在的教学进度到哪了?”
顾雪放下手中的纸巾,略作思索,从语文正在讲解的古文篇目,到数学的章节进度,再到生物课的实验安排,她都说得条理清晰。夏禹静静听着,在心里快速估算着两地的教学差异。
“淮州上个月就已经讲完这些内容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感叹,半真半假地抱怨:“顾雪,我突然真的不想努力了。”
顾雪被他这副少见的惫懒模样逗笑,眉眼弯成了温柔的弧度:“之前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后来还打着石膏坚持学习,那个时候怎么没听你说‘不想努力’?”
“那时不一样,”夏禹的声音轻了下来,目光柔和,“我不想让夭夭误会。她当时照顾我已经很费神了,如果我流露出一点消极情绪,那丫头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那份歉疚会压垮她的。”
顾雪无奈地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宠溺的力度:“你啊...总是想得太多。”
“那你说你呢?”夏禹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耽误了那么久,不也考得相当不错?”
“那是因为试卷简单,你又不是没做过。”顾雪也由着他捏着自己的手腕,语气平和,“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基础题。创新题虽然难,但因为是全新题型,大家都不太会,比的其实就是谁更能沉下心来审题。”
“嗯...”夏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这么说,顾雪你如果留在京城上大学...”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眷恋,“算了,我舍不得。”
这个直白的回答让顾雪笑眯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怎么突然舍不得了?当初在被窝里的时候,可没听你表达过这么多不舍。”
“那时候是不想让你有太多顾虑,安心来京城。”夏禹认真地看着她,随即又换上轻松的语气,“但现在不一样了,公司要是没有顾小姐坐镇,可是要垮台的。”
虽然现在公司的事务大多由唐清浅打理,夏禹也一直关注着进展。
上个月的账目他看过,收益相当可观。按照这个趋势,再结合本月的下载量,如果全部作为工资发放,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还只是起步阶段。按理说,现在势头正好,应该抓紧扩大规模,提高产能——争取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但夏禹很清楚,自己不是超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处理好她们之间的事,然后是学业,最后才是公司的发展。
这不是不重视事业,而是对他来说,人生的机会很多,风口也有很多,但不可能全部抓住。
什么更重要,他分得很清楚。更何况,只要她们的关系能够妥善解决,后续的学业和事业在他看来都不算难题。但若是感情问题处理不好,其他一切都将受到影响。
“怎么了?”顾雪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走神,“想到什么了?”
夏禹回过神来,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就是在想,如果你不去京城会不会更好。”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惹得顾雪轻轻瞪了他一眼。
“少来这套。”她嘴上这么说,眼角却藏着笑意,“现在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也不是特别后悔,”夏禹反倒摇摇头,“至少你这三年,相比于淮州就要轻松很多,虽然我觉得你在哪里都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顾雪含笑看他。
“因为我看到了,”夏禹突然蹦出一句顾雪有些听不懂的话,惹得小姑娘有些茫然地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