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此事休要再提。”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远:“有什么话,等我从魔域回来,我们到了正气宗再慢慢说。”
他这番话,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这,便是给了瞑氏一族一颗最有效的定心丸。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腰牌,上面雕刻着正气宗三个字,背后则是他的名字。
“这枚腰牌你收好。”他将腰牌递给暝砂:“若是我回去晚了,你们抵达正气宗,凭此令牌,宗门之人不会太过为难你们,可在山下寻一处地方安顿等我。”
“好。”暝砂郑重地接过令牌,紧紧攥在手心。
一旁的陈江等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全程未发一言。
直到此刻,陈江才微笑着上前一步,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君道友,暝仙子,诸位的事情……可谈完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若是谈完了,我们便即刻启程吧,早日解决彼界修士之事,大家也能早日安心。”
“说不定帝主爱才,见诸位深明大义,会让诸位留在中州皇朝,另有重用呢。”
旁边的李兄哈哈一笑:“这感情好啊!值此之际,帝主还真可能做出这种不拘一格的决定!”
“行了,那就走吧,告辞!”君凌轩挥了挥手。
“干爹,我走啦?”瞑月依依不舍地挥着小手。
君凌轩点点头,眼神温柔:“去吧。”
陈江与其余四人掐动手诀,一艘华丽的飞舟凭空出现,迅速变大,悬停在半空。
众人带着瞑氏一族,登上了这艘皇朝特制的云楼飞舟,化作一道流光,向着中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众人分别之后,君凌轩没有片刻停留。
他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悄无声息地重新潜入了邪魔一族的领地。
两拨人,背道而驰,各自奔赴未知的命运。
飞舟之上,暝砂站在船舷边,望着君凌轩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冷冽的风吹动她墨色的长发,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
“姑姑别担心啦,干爹他很厉害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瞑月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小声安慰道。
暝砂回过神,侧过头,对着瞑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就你聪明。”
但她心中的不安,却未因此减少分毫。
她觉得自己了解君凌轩。
那个人看似随和脱线,实则骨子里比谁都骄傲,比谁都执着。
他决定了的事情,恐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幽骨魔尊是成名已久的化神中期,狡猾狠毒,手段层出不穷。
君凌轩虽也已是化神,但孤身一人深入魔域腹地,其中的凶险,难以想象。
……
另一边,君凌轩早已将所有的离愁别绪抛之脑后,穿行在一片山脉之中。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几样物品。
这些,都是当初幽骨魔尊为交易而给他的东西。
其中一块墨金,成了此刻破局的关键!
若所料不错,此物常年被幽骨魔尊带在身边,早已沾染了他最纯粹的气息。
对于别人来说,这气息毫无用处。
但对于君凌轩而言,这便是最完美的追踪信标。
他指尖一动,逼出一缕灵力,那灵力渐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色,正是他的红尘之力。
君凌轩低喝一声,那缕红尘之气自行蠕动,蜿蜒而上,缠住了那块幽玄墨金。
嗡……
墨金微微一颤。
其上沾染的那一丝属于幽骨魔尊的气息,在红尘之力的牵引下,被强行从中剥离放大。
下一刻,无数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红尘丝线,从墨金上缓缓飘起,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这些都是幽骨魔尊曾经留有踪迹的地方。
君凌轩的目光在万千丝线中飞速检索,很快,他锁定了一道摇摇晃晃,指向西北方向无尽群山深处的丝线。
相较于其他丝线都围绕着魔尊领地核心打转,这一条,显得格格不入。
它是一个突兀的,延伸向远方的坐标。
“找到你了!”
君凌轩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正是他不惜冒险,也要立刻返回魔域追杀幽骨魔尊的最大底气!
风月魔君与彼界强者的大战,定然会吸引魔域顶尖存在的目光。
而幽骨魔尊的靠山,那些彼界的虚空修士,此刻正被步流年死死拖住,自顾不暇。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错过了今日,等风波平息,幽骨魔尊再躲进某个犄角旮旯,或是重新得到彼界修士的庇护,想再杀他,难如登天。
瞑尘大哥的仇,不能不报!
瞑氏一族的威胁,必须根除!
君凌轩收起墨金,循着那缕红尘丝线的指引,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穿过荒芜的戈壁,越过沼泽密林,最终,君凌轩深入了魔域腹地一处人迹罕罕的区域。
沿途遇到的几波魔修,修为最高不过筑基,甚至无法在他的感知中留下一丝涟漪。
越是接近终点,君凌轩的动作就越是轻缓。
幽骨魔尊这种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警惕性早已深入骨髓,任何一丝异动都可能让他惊觉。
终于,在追踪了近半日后,那缕红尘丝线的光芒,在一片看似毫不起眼的凡人村落前,彻底定格。
村落不大,坐落在绿色山地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几十户人家,百十口人,大多是凡人,夹杂着几个刚刚踏入修炼门槛的炼气境魔修。
君凌轩的身影,在距村口数百米外的一棵枯树后显现,神识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村子,可结果却让他有些惊讶。
整个村庄,除了那几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炼气魔修,再无任何一个高手。
一切都正常得过分。
“有点意思……”
君凌轩低声自语,他几乎可以肯定,幽骨魔尊,就在这个村子里。
这位在魔域凶名赫赫的化神中期大能,竟然选择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凡人,藏匿于此。
这份心性与手段,确实值得学习。
君凌轩没有急于动手,再次取出那块幽玄墨金。
这一次,红尘丝线不再指向一个模糊的方向,而是精准无比的指向了村西头,一间破旧到仿佛随时会塌掉的茅草屋。
茅草屋前,一个身影正佝偻着腰,在院子里劈柴。
君凌凌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的皱纹深刻,一身粗布麻衣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
他佝偻着背,每一次挥动手中那把豁了口的斧头,都显得力不从心,劈开一截木柴,便要扶着腰喘上几口气。
村里有顽童跑过,嬉笑着朝他扔了块小石子。
他也只是浑浊地抬起眼皮,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露出一个憨厚到近乎痴傻的笑容,然后继续埋头劈柴。
“妙......”君凌轩忍不住赞扬了一句。
对方将精气神都完美融入凡人这个角色里,与环境场域同调,没有一丝外泄。
君凌轩甚至在想,这位魔尊,是不是也曾有过一段困苦的凡人经历,才能将这份绝望与麻木,刻画得如此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