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观南住的地方出来,已经临近凌晨了,夜里的风不同白日,除了冷外,更有一层寒意,朝着心肺里钻。
右脸颊处一直有阵痛传来,应该是刚才打架的过程中受伤了,胳膊处也有好几道伤口,顾砚深看一眼,胡乱拿外套擦了擦,而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顺势就在垃圾桶旁边坐了下来。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和痛苦。
林疏就这么走了,在这种没有告诉他,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句话的情况下就这么走了?顾砚深至今还觉得不敢相信。
他明明还有很多话要和她说,还有很多事想去弥补,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机会呢?难道她真的就那么恨他,恨到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愿意再给他?
一阵凉风,树叶在月影下摇晃。
顾砚深突然觉得脸上刺痛的厉害,伸手一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才意识到他竟然流泪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在这种时候,看来,林疏在他心中的位置可能远比他意识到的还要重要。
正悲伤,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顾砚深警觉回头,见夜色下走过来一个佝偻的背影,拄着拐棍,身后还拖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时不时会弯腰把路边的矿泉水瓶捡起来,踩扁,再塞进袋子里,应该是拾荒的老人。
看清来人后,顾砚深不再紧张,再次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可老人却径直朝他走来,一把苍老的嗓音开口道:“哎哎,让一让,让一让。”
顾砚深有些茫然。
老人不客气地再次开口道:“你脚下有个瓶子,看不见吗?”
顾砚深低头看了眼,果真有一个,于是便将瓶子捡起来主动递给了他。谁知老人拿到后不仅不感激,反而继续朝他摆脸色,而后开始嘀嘀咕咕。
顾砚深听不懂他说的话,应该是某个地方的方言,但光看他的脸色和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他此刻是生气了,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
顾砚深纳闷,还以为是他又挡着什么瓶子了,四下看了眼,确定身边再没有一个瓶子后,忍不住开始烦闷。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本来老婆不明所以地离开就已经够惨了,这会儿想要坐在路边感伤一下,还要被别人咒骂,他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的形象了,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坐这也没碍着您什么事吧?您为什么就一直揪着我不放呢?”
“我揪着你不放?”老人又切换成普通话了,只不过语气比刚才还要生气,大吼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坐在哪里?这是我的地盘,你是新来的吗?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你的地盘?”
“是啊,从这条街,到那条街,都是我的地盘,”老人伸手指了指,说话间腰板挺直不少,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两条街中间的垃圾桶只有我能翻!”
一瞬间,顾砚深恍然大悟,原来老人是把他当成捡垃圾的竞争对手了,怪不得从刚才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眼神中就始终带着敌视的意味。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一副如何的破落样,竟然会被误以为是乞丐。
他轻呼一口气,从地上起来:“好吧,那我把您的地盘还给您,我再找个其他的地方就是了。”
老人见他这么说,连忙拿拐杖去赶他:“随便你,爱去哪去哪,只要别在我的地盘撒野就行。”
在他的不断催促和推赶下,顾砚深渐渐走远了,可即便走的远了,身后老人抱怨的声音还是不断传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病,年纪轻轻的不想着好好工作,就想着和老年人抢饭碗,真是没救了。”
……
顾砚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努力回想着林疏还有可能去哪些地方,没想到最后,还真让他给想到了。他之前一直沉浸在林疏的朋友里,忽略了她其实还有一个更合适的求助对象,那便是张知一。
论地位,论手段,她貌似确实比刚才的南雅和沈观南更合适。他要是林疏,也会去寻求她的帮助。
尽管此刻已经很晚了,顾砚深也顾不上这些了,在拿到张知一的地址后,他便连夜驱车前往。到的时候,恰巧凌晨三点,他没做犹豫,便立马按了门铃。不过总归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没像刚才一样疯狂地拍门。
屋内的张知一其实已经睡下了,听到门铃,不得不再次起来。一开门,看到站着的顾砚深,还是有些惊讶。
虽然她料到他迟早都会过来找她,可在这个时间点,还是以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张知一还是有些吃惊,毕竟这和他平日的那副模样差别实在太大了。
“林疏是不是在您这?”顾砚深开门见山。
“没有。”张知一冷淡回应。
“那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顾砚深又问。
“知道。”张知一还是没隐瞒。
“真的吗?”顾砚深的眼底展现出欣喜,“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她现在在哪,我很担心她,想去看她。”
“你觉得呢?你以为她是因为什么离开北城的?”此刻,张知一的眼底才开始显露出锐利,灯光下的眼睛像一把明亮的弯刀,见血封喉。
原来她刚才之所以不隐瞒,因为她有足够的实力相信自己能护住林疏,即便把这些信息告诉顾砚深也无妨,所以才懒得和他绕弯子。但该为林疏出的气,她一件也不会放过。
灯光一闪,衬着她眼底的寒意,张知一再次开口:“告诉你也无妨,林疏此刻已经不在北城了,按照时间来计算,还有几个小时,她应该就要落地其他国家了。”
一听这个,顾砚深慌了:“她去哪了?”
张知一却冷静地打量着他,开口道:“不论她去哪,以后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地点是我选的,行程也是我安排的,你有不服直接冲我来,但有一点请你清楚,以后的余生你都别想再见到她。”
“您不能这么做!”顾砚深的身体开始冒冷汗,像有一张无形的手拉着他坠入冰窟。
“是吗?我只恨我做得晚了,给了你伤害她的机会。”张知一就是那冰窟,不断地朝他释放寒意。
事已至此,顾砚深也顾不得许多:“您不知道她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真如您说的那样,不管您有多大本事,多大背景,我都一定会和您对抗到底。”
张知一和他针尖对麦芒:“巧了,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