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王律师的安排下，司廷也见到了聂斌。
聂斌的长发剃成了寸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但他的模样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好久不见，也哥。”聂斌面带微笑地拿起电话，主动向司廷也打起了招呼，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就好像他们只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
司廷也冷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仿佛压抑着熊熊燃烧的怒意。一想到宋纤羽身上的累累伤痕，以及无辜惨死的段志豪，司廷也的心中就充满了无尽的愤恨，他此刻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罪大恶极之人碎尸万段。
尽管内心的怒火已经快要喷涌而出，但司廷也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他一言不发地等待着聂斌继续开口。
聂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司廷也眼中的怒火，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让人感到厌恶的笑容。
“我马上就要去赴死啦，临死前还能见到也哥，我这心里啊，可真是高兴得很呢。”聂斌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愉悦。
“我死了，也算是给段志豪偿命了，同时也替宋纤羽报了那几次被猥亵的仇。按道理说，你应该会很开心才对啊。可看也哥哥你这副表情，好像一点都不开心呢。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也哥你其实是在关心我吗？”
聂斌自顾地说着，似是不能理解司廷也此刻的反应，但司廷也知道，这人就是在恶心他，在挑衅他，在激动自己失控。
司廷也内心却是怒火中烧，可理智告诉他，一定要保持冷静。
他压着情绪选择冷静地听着，并未开口说话。
“你要是真关心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当初，咱俩的关系那可是相当不错呢，你还那么大方地借钱给我开公司。也哥，说实在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你的感激之情那可是发自肺腑的啊！”
说到这里，聂斌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呢，如果啊，你不是司廷，那该有多好啊！我觉得，要是那样的话，咱俩肯定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司廷也听完聂斌这番话，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我可没有什么特殊癖好，非得跟一个杀人犯交朋友。另外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就一头撞在墙上自杀，我想我应该会非常开心的。”
“哦？是这样吗？”聂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他突然轻笑一声，“我要是现在就自杀了，也哥你恐怕会终身遗憾哦！毕竟，我今天可是特意来找你，想要告诉你很多秘密呢。也哥，你想不想听这些秘密啊？”
聂斌脸上全是戏谑的笑容，他在挑衅司廷也。
该死。
司廷也恨不得握拳狠狠将他揍一顿。
强压着怒火，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隔着厚厚的玻璃，一瞬不瞬地盯着聂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好奇！”聂斌见状，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犯了死罪，我杀自己最爱的人！“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马上就可以去找他了。在天堂或是地狱，我将永远跟他在一起。我爱阿豪，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疯了。司廷也只觉眼前的人是真疯了。
“如果真有天堂或者是地狱，我想你这种杀人犯应该被阎王拉下十八层地狱。你跟他永远不会在一起。你说的爱，真的是玷污了他。”
“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聂斌脸色露出不悦，接着说道“我在酒吧第一次见到阿豪就对他一见钟情了。我追了他半年，他才答应跟我交往。我们两人第一次亲吻、第一次上床，他都是那么的生涩，又是那么可爱地令人着迷。”
聂斌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些与段志豪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流露出对过去的眷恋和向往。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深深的爱意，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让人感受到他们曾经的甜蜜与幸福。
司廷眯着眼静静地观察着聂斌。
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模样似乎真的爱惨了段志豪。
司廷也对同性恋之间的爱情理解有限。他无法想象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密行为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不过他并不歧视。如果他身边的人有这种倾向，他觉得自己会选择尊重跟理解。
司廷也的目光再次落在聂斌身上变得十分的复杂。
他想不通，爱一个人不应该是想着对方好吗？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给对方。就算是爱而不得有极度跟不甘是人之常情，可怎么能够狠心地杀害对方。他只觉对眼前的人太过变态，太过可怕。这种人，一旦黏上了一个人，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将会是一次无法挽回的灾厄。
聂斌沉浸在自己的时间了，大约一分钟左右，他原本温柔的神情瞬间被一股阴霾所笼罩，司廷也听见他说，“我以为我跟阿豪是相爱的。可是那天你出现了。那个晚上，阿豪拒绝我的触碰。后来被我强制做了很久，他哭累睡着了。梦里第一次，我听到他叫了你的名字。”
“……”
怎么扯上了他？
又听到聂斌阴冷讥诮的声音，“司廷也，你这个人啊，真的让人非常讨厌呢！说起来，我对你的厌恶之情，其实早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种下了。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如此讨厌你呢？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阿豪喜欢你啊！”
“……”
司廷也瞳孔微微一缩，满是不可置信。
段志豪喜欢他，怎么可能！
聂斌冷笑着，“阿豪一直默默喜欢着你的人他的相册里，存放着无数张你的照片！从童年到青年，几千张！不仅如此，我还在阿豪的qq私密日记里，看到了整整99封情书！都是写给你的。这些情书，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对你的爱慕之情。”
聂斌又说，“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可笑啊！阿豪那么喜欢你，可你呢？你对他的感情又是什么呢？你是否知道他对你的这份暗恋呢？
信息量太多。
司廷也听着这些话，剑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对于真正的段志豪，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时候的段志豪，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成长。后来，虽然司廷也偶尔会去外婆的老家，也会偶尔见到段志豪，但他并没有察觉到段志豪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再后来，司廷也上了高中，外婆也去世了，他就再也没有去过白城。而段志豪，也渐渐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江城的酒吧里再次相遇。这样一个人喜欢他，怎么可能。
如果聂斌说的都是真的，司廷也无法想象段志豪的那种暗恋的情感。
司廷也虽然不相信，却没法驳回聂斌说的话。
段志豪死了。
司廷也无法共情他对自己的暗恋情愫，可作为朋友，对于段志豪的死亡，司廷也觉得十分可惜。
“你是因爱生恨，所以杀了段志豪？”
聂斌没接这个话，仍旧自顾说着：“阿豪从十几岁就暗恋着你。只要有时间就去看你的朋友圈，或是在J大贴吧上搜索你的相关信息。为了多看你一眼，他甚至追随你来了江城上班。他晚上在酒吧上班，白天就偷偷地站在J大的某个拐角看着你。可你呢，司廷也你居然从没发现过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聂斌眼里都是燃烧的敌意，“你家里有未婚妻，在江城又总是围着各种漂亮的女生。你桃花泛滥，却从不真正的对哪个女生付出真心。可唯独宋纤羽。”
他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我在阿豪的日记里看到了一篇非常有趣的日记，那是他对你的描述。他说，那天他远远地看着你上公交，看着你给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捡起钱包，看着你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女孩时嘴角勾起的弧度。阿豪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你对一个陌生的异性如此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这样的笑意。”
司廷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紧紧地盯着聂斌，“所以，你就把目标转移到了宋纤羽身上？”
“不愧是司廷也，果然一点就通啊！”聂斌似乎对司廷的反应很满意，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为了讨好阿豪，我决定给宋纤羽一个小小的教训。说来也巧，我偶然间发现她和她小姨之间关系不太和睦。于是，我便给了她小姨一笔钱，让她找个机会把宋纤羽约出去。”
“所以当年是你跟温岚设计宋纤羽去了千佛山，你企图对她不轨却被纤羽自卫差点杀死。聂斌，你真该死。”
司廷也眸色里酝酿着风暴，如果没有面前的玻璃，他想他会失控地杀了对面的人。
“可惜我命大没死啊。”
聂斌无所谓地笑着，脸上又浮现几分对过去向往的神色：“阿豪当天就找到了我，而且还把我送到私人诊所治疗。本来我很感激的，可是等我伤好了之后，阿豪说让我去自首。我为了他做这些，他让我自首？我怎么可能去自首呢，我们两人当天就大吵了一架。吵过之后我又抱着阿豪哭，我答应去自首。那天晚上阿豪特别乖，主动取悦我。我们做了整整一晚上。阿豪后来累得睡着了。他好久没喊你名字了，可那晚上又喊你名字。”
“我明明那么爱他啊，可他怎么对我的？”聂斌脸色狰狞，“我不甘心，又强制做。换了跟钢筋，就这么一直做，直到阿豪肠子被捅破。我明明那么爱他，可是他却一直暗恋这你，凭什么。司廷也，我真后悔，当初杀的不是你。”
单单听到这喜欢就让人毛骨悚然。
司廷也更是无法想象段志豪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
还有宋纤羽。
医生曾说过她下体撕裂的情况。
如果……如果那天不是贺修晏及时去找到她，
她的下场可能又是下一个段志豪。
明明是夏初的季节。
司廷也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笼罩，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发冷。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地吼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如果真的有十八层地狱，我衷心希望你能在那里受尽折磨，上刀山下油锅！你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像你这样的变态，根本不配谈什么爱情，更不配为人！你他妈的赶紧去死吧！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司廷也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由于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这股情绪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他挥起了拳头，他要揍死聂斌。
“请保持镇定！
而他的拳头即将与玻璃接触的一刹那，一旁的狱警及时出声警告，并钳制了他的肩膀。
“探监时间马上结束，司先生你抓紧时间，别冲动。”
听着狱警的话，司廷也咬了咬牙，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拳头，愤怒却依然在他心中燃烧。
而坐在对面的聂斌，对于司廷也的失控表现显得十分满意：“我是疯子没错，可你司廷也是小偷。偷了别人的女人，还偷走了别人的身份吗？你可真是既可怜又可恨啊，哈哈哈……”
司廷也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聂斌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住偷了别人的女人？
他司廷也只要宋纤羽一个女人。
他们两情相悦，何来偷这一说辞。
说什么偷走了别人的身份。
简直胡说八道。
司廷也完全不相信，正准备质问却见段志豪突然放下了电话。
他脸上全是讥讽，看着司廷也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什么意思，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给老子说清楚。别挂电话，你给老子说清楚。”
司廷也完全失控了，他拍打着玻璃怒吼。
而聂斌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张了张什么也没说。
可司廷也看懂了他的唇形。
聂斌说：“你才是真正的段志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