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禁枪是九六年开始的。
此前数年，某省两个村子发生大规模械斗。
步炮协同作战，近五千人参与其中，持续三十多小时。
当时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后来沈穗也没少听人提到过。
不外乎“我表舅的连襟就是那个村的，当时打的哟，警察来了都不好使”、“看到我这疤没，当时留下的”之类的吹牛皮。
当然，在国内禁枪政策还没推行前，沈穗也没接触过这玩意儿。
哪怕她曾经是军属。
林建业也不能随便带着枪离开军区啊。
其实两人初见面的时候，林建业应该是带着枪的。
但那会儿也不是特别熟悉，她也不可能说，“能让我摸摸你的枪吗？”
枪对沈穗而言，是个很遥远的名词。
她从没想过要弄一把枪来防身。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想要弄一把枪，并不难。
即便不走刘武军的关系，沈穗也能搞到。
但她没想到……
竟然是从秦越这里得来的。
“这是给我的？”沈穗艰难地开口。
她还是觉得有些魔幻。
“pSm，苏联那边生产的袖珍手枪，原本是给克格勃便衣用的。”
这是典型的小手枪，长度不过16公分，单排八发子弹，装弹后一斤多点。
毕竟是机械制造的产物，这个分量其实已经很轻了。
“试试？”
看沈穗有些迟疑，秦越放轻了声音，“别怕，不会咬你。”
冷不丁的幽默让沈穗忍不住笑了下。
心头的那点不安也消散了大半。
她从秦越手中接过这把枪。
对沈穗来说，这的确不重。
拿在手里颠了两下，她又有新的问题，“我不会用。”
她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东西，压根不会用。
“我先教你怎么用，等过两天你去刘武军那里，跟民兵一块学射击，巩固一下。”
沈穗一怔，“这能行？”
“刘武军不会管你有没有枪，哪来的，他这人不错，又是个聪明的，你防身用的手段，他不会追究什么。”
秦越说着笑了下，“要是他问你要不要枪，你就让他再给你弄个。适当的卖他个人情，对你们彼此都有好处。”
合适的人，适当的欠人情，能让彼此间的关系更为亲密。
沈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这会儿人在家中，秦越的射击教学只能浅尝辄止。
“开枪的时候打开保险，不用的时候就关上，这样基本上不会出现意外。”
怕沈穗弄混，秦越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见过枪毙犯人吗？”
沈穗轻轻摇头，“没去看过。”
她不算是爱凑热闹的人。
“也没啥好看的，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秦越觉得她有点可爱。
像是一个很勤奋又很听话的学生。
“枪毙犯人时行刑队会发出指令，打开保险，射击。”
“打开保险，射击。”秦越又强调一遍，“记住这句话就行了，枪法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想要射的准，还得多练。”
“不过我希望你永远用不到这支枪。”
他后面这句让沈穗微微一怔。
情绪都被她压了下去，此刻她冲着秦越笑了笑，“我也希望，不过还是谢谢秦团长。”
有些东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这个道理沈穗自然懂。
她平日里不怎么出远门，倒是不用担心。
其实最大的危险，还就是在家里。
毕竟胡同里没有左邻右舍。
清静和安全不可兼得。
如今枪在手，沈穗能安心不少。
“这次欠了秦团长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她神色坦然的看着秦越，真诚的犹如赤子。
秦越迎上那双清亮的眸，“不欠我什么，照顾好自己就好，还有小满。”
他声音比往日还要温和一些。
神色也格外的真挚。
沈穗错开视线，“小满最近都玩疯了，吃过饭就去找小雪、露露和电电他们玩，都不着家。”
秦越问道：“是杜小风的弟弟妹妹吗？他们家倒是自然现象齐全。”
可不是嘛。
风雷雨露雪霜电。
七姐弟（妹）都能凑齐葫芦娃了。
“小风很会带孩子的，也把弟弟妹妹们教育的很好。就是小满这爱玩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明明我跟林建业都没那么贪玩。”
她提到了林建业，略有些刻意。
秦越脸上依旧带着笑，“孩子活泼些也挺好，女孩不一定要文静，男孩也不见得就是顽皮的。”
“是这个道理，但不能让小满听到，不然又要跟我辩论了。”她脸上多少有些无奈。
但那种笑容又是甜蜜的。
是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骄傲。
“秦团长这么通情达理，将来一定是个好爸爸。”
秦越看了她一眼，“那你可能猜错了。”
沈穗一怔。
“我大概不会结婚。”他把那点莫名的情愫压了下去。
没有再让她为难。
沈穗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一时间有些愕然，脸上多了些歉意，“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秦越笑了下，“没关系，我之前也没跟你说过，这不怪你。”
一时间前院里都安静下来。
垂花门的藤萝树早已经过了花期，这会儿挂着并不怎么饱满的果实。
门的两侧栽种着几株月季花，这会儿正吐露着它的娇艳。
秦越收回视线，“要是找刘武军的事情不顺利，你打电话给我，到时候我帮你打招呼。”
“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沈穗跟上前一步，“我送您。”
“不用。”秦越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的远了，这才停下脚步。
再回头看向泉水胡同，那里安静的很。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这才往车站方向去。
沈穗看着手里的这支袖珍手枪，怔怔出神。
被她压下去的一些问题，此刻又浮了出来。
像海妖似的，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怎么可能呢？
他是少校军官，年纪轻轻就二等功在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
沈穗想到刚才那幽幽的一眼。
“我大概不会结婚。”
她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把。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沈穗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枪的保险关上。
把这防身的玩意儿收了起来。
等明天，去武装部找刘武军。
跟他打听打听。
不过下午的时候，刘武军就溜达到了沈穗的服装店。
“最近有空没？我们组织民兵操练，你也跟着练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