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地窟之前,姜峰看出萧凌雪身上有伤。
为免她跟随赴战,便以修为暂时定住了她的神魂。
同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法身,以防不测。
故而当姜峰带着上官青霜回归萧府时,萧凌雪还未苏醒。
上官青霜来到萧凌雪跟前,眼神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再多撑几年。
可与魔尊这一战,她几乎耗尽了自身的道源,神通与武道之间的平衡,也就此被打破。
她就像走在钢丝线上,左右都是深渊。
当然,倘若仅是如此,她或许还能再强撑一段时间。
然诸葛相我那两剑,却把这条钢丝线一并斩断。
她已无生机。
因此,她必须在选择将这条【星火】大道传给下一个人,才能避免陷入【天道】,或者是被戴上死忠的紧箍。
如果仅是传道给下一个人,她也不会死。
最多与当年的徐公一样,成为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但她要的不仅是传道,她是要把一条没有任何限制,没有任何后患的大道传下去。
传给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而从她选择接受这条大道时,她就已经想好,未来要走这一步了。
为此,在萧凌雪小的时候,就逼着她努力修行。
同时。
萧凌雪修行的神魂秘术【广寒仙宫】,便是这条【星火】大道的主人所创。
萧凌雪所用的名器【曦月】,亦是当年那位【星火】道主的佩刀。
上官青霜正是用这种方式,强化了萧凌雪与【星火】大道之间的因果。
为了不被天子识破此谋,她特意去请伍子荀收萧凌雪为徒。
而今,大道不会抗拒与萧凌雪融合,剩下的不过是打破桎梏,消除隐患。
这一步,她来做!
上官青霜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说道:“对不起,从小娘就逼着你努力修行,逼着你学会怎么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
“看着你一个人拿着木刀跟人打架,却没阻拦,看着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也没相帮,让你不得不面对这个世界的阴暗和人心。”
“或许在你心里,娘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可娘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永远只有手上的那柄刀。”
“人心太过复杂,有时候也太过阴暗,娘陪不了你一辈子,只能让你尽快学会怎么去分辨善恶,怎么保护好自己。”
她颤抖着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萧凌雪的脸颊,眼眶流着一抹热泪:“这么多年来,娘从来都没好好抱过你,因为温暖的力量太沉重,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负担。”
从来习惯于在萧凌雪面前扮演严厉,扮演冷酷的她,此刻泪眼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对不起。”
“让你吃了这么多苦,让你不得不坚强。”
她为景国撑起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对内以大道之力维持魔尊封印,以武道修为镇压手底下那群骄狂难驯的武夫,对外征战大宗师,立住了景国的脊梁。
可她唯独不能堂堂正正的为萧凌雪撑起一片安宁的天。
并不是说,以女子之身执掌不良人,会被他国武夫笑话,靖国女帝执掌朝堂多年,天下又有谁敢说她不够资格?
她只是担心暴露身份后,会影响萧凌雪的成长。
这是一个母亲,二十年的艰辛隐忍。
个中煎熬苦楚,常人或许难以体会。
上官青霜将手掌挪到萧凌雪的头顶,掌覆天灵,缓缓说道:“娘以后不能再照顾你,可你若能执掌这条大道,在这个世界上也足以能够自保。”
“娘别的不想,只想你能平安。”
“这不仅是娘的心愿,也是你爹的心愿。”
姜峰站在屋外,静静等候。
一旦上官青霜需要他时,他也会及时出手。
可就在这时。
姜峰却忽然皱起眉头。
他转头看了眼屋内的方向,接着大手一挥,澎湃的气机,将整个院子牢牢罩住。
与此同时。
一尊金冠金发的武道法身,从姜峰身上一步迈出,接着便出现在萧府的大门之外。
他眸光淡漠的看着来人,声音异常冷肃:“这里暂时不欢迎任何外人,还请止步。”
身穿太子华袍的李乾,看着面前的不朽法身,沉默了片刻后,声音不复先前的和煦,反而有些凝重和威严:“你应该明白,那条大道是景国的根基,不良帅虽是它的掌控者,却没有权力将它随意传给其他人。”
不朽法身说道:“太子殿下这句话有两个错误。”
李乾伸手示意:“但请指教。”
不朽法身淡淡道:“第一,国家的根基是天下百姓,是民心所向,而不是一条大道。第二,不良帅既然是它的掌控者,那自然明白,什么人最适合它。举贤不避亲的道理,太子殿下莫非不懂?”
李乾摇头道:“百姓和民心,自然是国家根基,但没有武力守护,景国也护不住天下百姓。”
“孤并不怀疑不良帅藏有私心,也不是怀疑萧凌雪会背叛景国。”
他眸光深深的看着姜峰:“坦白讲,孤信不过的人,是你。”
姜峰与景国之间的关系明显存有罅隙。
而萧凌雪与姜峰又关系匪浅,景天子自然有所顾虑。
可如今整个景国上下,也只有李乾才有这个实力面对姜峰。
所以他来了。
姜峰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敢情太子殿下是冲我来的。难不成皇帝陛下是派你来杀我灭口的?”
李乾沉吟说道:“孤知道你对陛下心怀怨气,可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景。孤不求你能理解,因为你也理解不了,但孤不希望行将踏错,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姜峰神态平静:“太子殿下言重了,我若对景国心怀恶意,就不会同意天子对霍大宗师提出的两个要求。”
李乾点头道:“孤明白,所以孤才会觉得,你与朝廷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他好似坦诚布公的说道:“这条大道传给萧凌雪也不是不行,但你也要留在景国。此外,朝廷若有调令,你不得拒绝,这是底线。”
姜峰直接笑了:“原来天子殿下的底线这么高?真不愧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一句底线就冲破了普通人难以接受的范畴。”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起来:“太子殿下如果还没睡醒,不妨回东宫再多睡一会儿。”
李乾眸光森寒的看着姜峰,可私底下却有些无奈的传音说道:“你刚刚要是肯让我进去谈,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孤还能怎么说?”
“你要离开景国,以后大可悄悄离开,没人管得了你,也没人会拦着。但萧凌雪可不能跟你走,除非她不接受那条大道,这才是底线,你应该能够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