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有些焦急地辩解。
王泽元巍然不动：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们现在浪费的时间就是毫无意义的？研究员花在科研上的时间，有超过一半都是浪费掉的！这个世界没有摆在眼前的定理，只有我们的不断挖掘、钻研和学习！这个过程里，不知道多少的时间和生命被浪费掉，我们既然踏上了这条科研道路，就是早早做好了选择，有这个觉悟！所以，所长你又为什么认为我们的时间不值得浪费？”
棠溪大脑一片空白地愣在那里。
她想要反驳王泽元的话，却发现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她的想法，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自己身怀外挂，知道既定的正确选择，所以她的时间不算浪费。
而其他研究员，大部分承载了漫无目的的试错工作，是从茫茫大海里面找答案，因为不知道正确的石头是哪块，便只能不停地浪费时间。
这……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傲慢？
棠溪轻轻蹙眉，陷入了自我深思。
王泽元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严厉的表情瞬间立刻软化下来。
“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轻声叹道，
“因为我以前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棠溪有些吃惊地抬头。
王泽元苦笑：
“我脑子聪明，读书学习很容易，别人求而不得的机会，我轻易就能拿到，而这些成就也让我以前变成了一个很傲气的人。但我不觉得自己傲气，反倒认为这是我对旁人的‘关照’——‘你们的付出没有意义，所以把最困难的事情都交给我吧，我来努力，我可以帮所有人得到想要的东西’……刚开始我的确进展神速，直到我的老师骂醒了我，他说科研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道路，而是要很多人的共同努力，我没有资格凭借自己的天赋把其他人排除在门外。当时我听完，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看着棠溪似懂非懂的表情，笑了，
“所以，你也要给我们一点信任，别觉得研究所离了你就不转了！”
棠溪精神一震！
“知、知道了！”
王泽元说得有道理。
在没有她参与的历史上，华国虽然走得慢，却还是走上了正确那条道路。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不会因为她的缺席就不转了。
这项目也不缺她一天两天的努力。
“那我今天……放个假？”
王泽元欣慰地看着她：
“太好了，你早该好好休息了。正好今天下雪，不如你到附近去转转？”
临近年关，各单位都铆足劲儿地想要在年前完成任务。
这也让这段时间处于格外太平的时期，连治安都变好了。
至少棠溪出门，不用担心再发生先前的绑架事件。
棠溪听了王泽元的建议，觉得还不错。
上午闻九渊打电话来说他有工作，要稍晚到家。
那她趁着这个时间，到处走走逛逛，好像也还不错？
说走就走。
棠溪放弃了那杯还没来得及泡的茶叶，叫上小林，一起离开了研究所。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敲办公室的门。
王泽元正好还没离开，就问来人什么事。
门外研究员老实回答：
“所长说今天下午就把数据给我，我来问问能不能提前。”
王泽元和棠溪的工作分属两个版块，倒是不知道平时棠溪工作的风格。
他忍不住问：
“你们平时都这样？”
“哪样？”
研究员问过之后恍然，
“对啊！一般约好给的数据，所长都能提前至少半天给出来！就因为这个，我们都在背后叫所长是‘人形超算’呢！”
看着研究员一无所知的笑脸，王泽元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回头翻了翻那些堆积的数据资料。
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你说，我现在把你们所长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王泽元幽幽开口，却只对上研究员茫然的眼神。
王泽元深深叹气，把那份资料捞到面前来。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就剩最后一点没算完，我应该很快就能搞定……吧？”
好吧，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可是棠溪已经离开，现在叫她回来也不太现实。
王泽元只能认命拿起纸笔，开始埋头工作。
另一边。
棠溪还不知道王泽元代替自己承受了工作的压榨。
她出门和小林坐上了车，没多久就进了城。
临近年关，这四九城里的年味儿也变得浓重起来。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连衣服都是崭新的，脸上挂着的笑脸天真无虑。
棠溪放眼望去，忽然觉得这些天的闭门工作都变得值得了。
她问副驾驶的小林：
“我想下去逛逛，可以吗？”
小林心里有些酸：
“当然可以！我们是要保护你，又不是要限制你的人生自由！”
其实小林老早就想听棠溪提出这种要求了。
明明作为警卫员，目标保护人物越能够减少外出，就越方便他们的警卫任务。
可是这种事情换在棠溪身上，小林和其他警卫同志都觉得于心不忍。
明明还是二十出头、花一样灿烂的年纪啊！
却每天都要耗在办公室和家两点一线，其他的娱乐生活堪称苍白。
“你想下去逛逛吗？要不要去买点东西？正好附近有家百货大楼！”
小林主动提议。
棠溪倒是没想到小林脑子里还闪过了那么多东西，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司机就近找了个僻静的路边下车，棠溪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林赶紧拿着披肩和帽子、手套，递到棠溪面前：
“快点戴上！别着凉了！”
那关心的语气，不像是对待领导，反而像是对待自家妹妹。
棠溪倒是挺受用的，笑呵呵地接过、戴上。
“这是哪儿来的？”
小林轻咳了声：
“我妈给我织的，我让她多准备了一份儿，比着你的尺寸来的。”
后面那两句格外小声。
棠溪却笑得很灿烂：
“原来是阿姨的礼物啊！那小林姐要帮我好好谢谢阿姨！”
小林脸上流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嗯，我会跟她转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