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童的目光齐齐投向谢无道。
站在前方的黑衣男人眼神阴鸷，却并未为难他，只是淡淡瞥过一眼，便转向了孩子们。
他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和善笑容，张开双臂说道：“好了，孩子们，欢迎来到我们的新家！”
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稚嫩的嗓音此起彼伏：“父亲！您对我们太好了！”
光线落在那男人的脸上——那是一张未经毁容的容颜，正是年轻时的兰迪。
他年纪不大，是典型的欧洲人长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
谢无道目光扫过那群欢腾的孩子，忽然在其中瞥见了一头显眼的黄发。
而那黄毛孩子恰在这时转过头，朝他眨了眨眼。
谢无道微微一怔。
居然是幼年时期的粟九。
粟九朝他悄悄凑了过来：“你小时候头发就是白的啊？”
谢无道也惊讶：“你小时候头发就是黄的啊？”
这群孩童是由玩家和原住民孩子混合而成，彼此之间，暗流涌动。
原住民孩子看似天真，但实则格外贪婪。
粟九笑道：“我混血嘛……”
谢无道耸耸肩：“我被恶魔附过体……”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年少时跟着自己的恶魔，不知道是在怎么从暗世界里泄露出去的。
他应该是活在一个SSS级西幻恶魔类型的副本里吧，有时间他去找找。
古堡的走廊幽深漫长，两侧墙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
兰迪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笑着说道：“孩子们，我们来画画吧！绘画能够治愈你们内心的伤痕。”
孩童们睁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那些画。
谢无道的目光也被其中一幅吸引——那是一幅颇具意识流风格的西方画作。
他虽不能完全理解画中的内容，却依稀能感受到它所传达的意境。
仿佛在一片深邃的树林中，无数萤火虫的光芒正扭曲、旋转，交织成一片朦胧而梦幻的景象。
粟九迅速地说道：“看来这一关，是要与画作有关了。”
谢无道点点头，目光逐一扫过墙上的作品，暂时并未察觉什么诡异之处。
他们跟随兰迪步入大厅。兰迪转过身，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他轻声说道：“你们都是在这场战争之后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他取过一个画框，里面是一幅笔触十分温暖的画。
他继续说道：“我从前也被好心的这家人收养，如今，我想将他们的善行传递下去。”
孩童们纷纷发出真诚的赞叹：
“叔叔，您真是个大好人！”
“别叫叔叔，该叫父亲了，明白吗？”
“父亲……赫卡愿意永远陪伴您。”
兰迪眼中泛起激动的泪光。
孩子们真情流露，令他十分动容。
“好了，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他柔声说道，“明天，我们就正式开始画画。”
孩童们欢呼一声，渐渐四散开来。
而在原地，还剩下十几个一动未动的孩童。
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很快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只不过如今都是孩童模样，一时也难以分辨谁是谁。
除了粟九和谢无道，这两人的形象还算鲜明。
兰迪环视了一圈这些玩家，轻声说道：
“也欢迎你们来到我的真实世界，现在，我来说明你们的任务。”
“为了让你们更好地感知真实，我会将这个世界的流速调快数倍，以此展现真实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们也发现了，这座城堡里有许多画作。”
“我是个非常喜欢画的人，画能记录美丽的世界，也能将美好的心愿寄托其中。”
一提到“画”，兰迪的脸上浮现出欢欣的笑容。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最近发现这些画似乎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我希望你们去寻找画作中‘不真实的细节’，然后……用你们自己的血液进行标记。”
一个黑发冷脸的小男孩开口问道：
“我们需要标记多少幅画，才能完成任务？”
兰迪悠然一笑：“十二幅。”
另一个女孩接着问：“那如果我们标记错了……会有什么惩罚？”
兰迪依旧笑眯眯地答道：
“标记错误的话，自然会释放画中不真实的怪物，而你们，就得努力战胜它才行。”
谢无道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什么叫做‘不真实的细节’？
你所说的‘真实’，究竟是客观的真实，还是仅存在于你眼中的真实？”
兰迪瞬间收敛了脸上的嬉笑，神情认真地看向谢无道：
“你是个很上道的人，开始学会怀疑‘真实’了，但到底什么才是真实，需要靠你自己的智慧去寻找。”
谢无道面色依旧冷淡：
“所以，终究还是要靠试错……你不肯将你的标准告诉我们，但我不明白，如果我们全都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他直视着兰迪的双眼，继续说道：
“两种情况。
第一种，我们的死亡确实对你有益——那些被放出的怪物或许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它们得到满足，你也就得到满足。”
兰迪的眉头紧紧皱起，不悦地注视着谢无道。
“若是这种情况，我也懒得再配合你。”谢无道毫不留情地说道。
“还有第二种可能：你在这个‘真实世界’中，同样受到某种力量的制约，对吗？”
“按照这个游戏的规则来看，这个世界中对我们存在威胁的有两种事物：一个是你，另一个是画中那些‘不真实的怪物’。
你们两者之间的关系，才是破解这个游戏的关键。”
谢无道滔滔不绝地说完以上内容，面色毫无波澜地望向兰迪。
“在这最后的关卡中，那些怪物绝不会轻易被解决，我们必然会受伤。”
“一旦受伤，体力就会不断衰减……而根据之前在糖果屋的观察，那些孩童似乎对血液的气味异常迷恋。”
“如果我们流血，我们的血肉就会被它们觊觎，我说得对吗？”
兰迪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谢无道。
谢无道清楚，自己猜得一点没错。
“我们依然无法伤害这些孩童，所以一旦受伤，恐怕就会遭到它们的群起围攻。”
兰迪冷笑一声：“你说完了吗？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去寻找了。”
谢无道平静地回答：“还没，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诉你。”
他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你渴望做一个好人，但对那些享受你善意的人而言，他们的要求永无止境。”
“只要你一次未能满足，你便不再是他眼中的‘好人’。”
“因此，‘好’与‘不好’，从来都是动态变化的——就像这个世界的‘真实’一样。”
兰迪的瞳孔剧烈颤动，难以置信地望向谢无道。
“你……你该找就去找，怎么这么多话！”
谢无道淡淡一笑：“你应该感谢我，此刻还愿意多说几句，若我真不想开口，你会彻底丧失希望。”
“那么，塞拉菲诺·兰迪，你就只能与这些孩童的污秽一同，烂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兰迪的身躯猛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