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路上寒风瑟瑟,飘雪纷纷。
林净月和满枝泊春躲在特制马车里,过了一日又一日。
她上辈子吃过的苦头不少,长途坐马车已然算是最轻松的了,因此再苦也都忍了下来。
倒是泊春,性子本就活泼,又跟她一道被拘在东宫久了。
刚开始出宫出京,还甚是开心,休息扎营时不时踩在雪上玩耍。
直到出京四五天后,入目仍是茫茫大雪,看不清前路,辨不清方向。
远处的山不似山,雾蒙蒙雪茫茫的,近处的河不像河,几个膘肥体壮的汉子扛着巨石都砸不开河面厚厚一层冰。
泊春蔫了,扎营的时候不愿再闷在马车里,撑了把伞,跟太子妃禀告一声后,跑去河边看吴庸给军汉们出主意砸河抓鱼取水。
干净的雪水倒是能用,但同行的人太多,能喝的雪水终究不够。
林净月和满枝就坐在马车里,半掀起帘子往外探头。
行伍里有专门探地方扎营帐的,小令子又去看着了,她们一人揣了个手炉,不时望望外边。
“好!”
不多时,河面被砸开,泊春欢呼雀跃的声音传来。
满枝忍不住笑了笑,注意到泊春主动上前给吴庸撑伞,她顿了下,回头看太子妃。
见她脸色不变,试探地问:“太子妃,泊春生性好动,许不适应宫中的生活。奴婢看她离宫离京后,活泼了不少,性子都更开朗了。”
在东宫的时候,唯有八卦和骂人时,泊春才稍显激动些。
不过也是,宫里到底不比侯府,规矩重重又森严,稍有不慎,恐会祸及己身,甚至连累主子。
林净月听出她的意思,扫了眼将伞递给吴庸让他撑着,欢欢喜喜跑回来的泊春:
“我不强求。”
满枝恍然点点头,不再多说。
“太子妃,您瞧,河面被砸开了,跳出来十几条鱼呢,大家伙晚上有鱼汤喝了!”
行军这几日多有不便,就连太子妃吃的都不算精细,更别说普通将士了。
能喝一次热乎的鱼汤,都算难得。
泊春停在马车前,拍干净飘落在身上肩头的雪花,再接过一个手炉驱驱寒气。
“在马车上待了许久,可冷了吧?太子妃,奴婢这就去看看营帐扎好了没,再提前生了火,保准您下马车后不会被冻着。”
“嗯,去吧。”
泊春捧着手炉就往小令子所在的方向走,吴庸无奈跟在后面,给她撑着伞。
越过马车时,吴庸迟疑地看了眼车内,只见太子妃面无表情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他心头猛地一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端正了态度,大步跟上泊春。
满枝见状,摇摇头。
不行。
泊春性子单纯活泼,值得更好的。
营帐扎好又点了火炉,林净月刚移步进了营帐,罗平洲又跑了过来。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手下。
两个手下分别拎了一只野山鸡,和一头獐子。
罗平洲示意手下将野山鸡和獐子都放在中央大营帐中,解释道:
“太子妃,微臣刚趁小的们扎营的时候,带了一队人马跑进林子里打了会儿猎,只猎到了一头野猪,两只野鸡和一头獐子。
野山猪味糙,您或许吃不惯,这只野鸡和獐子,您就收下吧。”
说是让太子妃收下,实则是拿来让她收买人心的。
太子妃的心腹才有几个人,吃个野鸡就差不多了。
但忠勇侯府一百人随行护卫,总不能不给人家一点肉吃,不然谁给你干活卖命?
林净月沉默了一瞬:“野鸡留下,獐子就不必了。冰天雪地的,你打猎也不容易,况且你手底下的人,更多。”
罗平洲可是骁骑营的统领,这一趟出京北行,带了近六千人。
一头野猪熬成肉汤,分发给将士们,每个人都不一定能尝一口肉沫。
“那成。”罗平洲就不爱推来推去那一套,利落收下了,叫手下拿去给火头军,“对了,太子妃,再走半天左右,官道的分岔路上,有一个小山村,不如我们明天到村里问问?”
问什么?
当然是花银子买牲畜了。
大冷的天,光嚼干粮,可没力气赶路。
林净月顿了一下:“也不用。忘了跟罗统领说,另有三百车羊和猪就跟在队伍后边。”
罗平洲大大咧咧坐在板凳上:“我知道啊,手下都报上来了。押送的粮车里,不也有二十车的各色牲畜?
只是这些,不都得押送到边疆去吗?我就琢磨着,沿途花银子买一点肉,给大伙吃喝。”
“一个小山村,又能养多少牲畜?不如等到经过大郡城时再去采买。至于队伍里的牲畜……我以为你早就让火头军给杀了。”
罗平洲一愣,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迟疑地道:“太子妃的意思,是那二十车的牲畜,就是给兄弟们的?”
林净月冷静点头,不然呢?
边疆将士数万,那二十车的牲畜,还不够每人见到一点点油星子的。
罗平洲深吸一口气,开始反思:“太子妃果真仁善,下回有个什么事,都得问过太子妃才行……”
他猛地起身,急匆匆走了:“我这就去跟火头军说上一声,多杀两头猪另做道菜,再抓点鱼弄个鱼汤,里头多放姜驱寒!”
他一走,泊春和小令子围在被捆了脚的野鸡旁边,琢磨着该怎么吃。
“大冷的天,要不炖汤?”
“你刚不是说想喝鱼汤?不如烤了,就放营帐火炉边上烤,也方便。”
“烤了的话,郑宁大哥他们就分不到了,我观太子妃的意思,不会亏待郑宁大哥他们……”
两个人齐齐看向林净月。
林净月揉了下脑袋:“吴庸,你带郑宁到队伍最后头,找到万掌柜派的人手,领三头羊过来。”
吴庸看了眼营帐外呼呼刮着的大雪,再看看亮着眼睛看他的泊春:“……是。”
他刚掀开帘子走出营帐,就听里头传来一声欢呼:“那这只野鸡,就烤了吃,烤着最香了!”
吴庸围着营帐走了一圈,找到正搓着手给手下分发巡逻任务的郑宁,带他和几个侍卫,走了老远找上万掌柜派的人。
这些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就扎营在离罗平洲带的人马不远的地方。
一看到吴庸领了人前来,那姓罗的商人笑呵呵让人牵了三头羊出来。
吴庸敏锐察觉到他口音不像京城或北方的。
罗商人拱手笑道:“小兄弟果真耳朵灵光,我是南方人,到京城做生意,幸得太子妃与万掌柜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