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本来还攥着手帕擦汗,纳闷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就算那胖商贾送上美女,不收就是了……
他来回审视被押出去的女子,瞳孔骤然一缩,抖着手:“这……这不是……”
萧染青面无表情,神情冷肃。
朱福顶着几道刺人的视线,默默把话咽了下去,抖着手继续擦汗。
他爹的。
这狗东西竟敢找来一个与太子妃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送给太子。
还是当着忠勇侯的面!
他朱福朱参将,这辈子从来没佩服过几个人,忠勇侯算一个,现下这个胖商贾,也算一个了。
可惜胖商贾不一定能活多久。
漠北城夏天的夜晚,依旧燥热。
林净月喊来小令子,打算去哄哄太子——虽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闷气,顺带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朝廷不愿再战。
再打下去,死伤只会更加严重,百姓离安稳日子只会越来越远。
国库也负担不起连年的征战。
但太子近日来动作频频,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林净月还得跟太子确定一番才行。
小令子笑眯眯地回禀:“禀告太子妃,侍卫传话,太子殿下正抽人查看战亡抚恤发放的情况,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林净月微微垂眸。
泊春有些纳闷地看看小令子:“太子殿下不回来,你怎么这么高兴?”
“嗨呀,我可不是为了这事高兴。”
“还有什么好事?”
小令子但笑不语。
先前东宫没有女主子的时候,太子彻夜不归,可从来都不会让侍卫传话回来。
“太子妃今日问了殿下两次呢,奴才等殿下回府后说上一声,定能得些赏赐。”
小令子退下后,林净月没有再等,让泊春她们备水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林净月便命人吹了蜡烛,睡了过去。
深夜,太子回府,被守在门口的小令子蹲了个正着,不经意般笑吟吟提了太子妃找他的事。
太子脸色格外平淡:“可有说何事?”
小令子摇摇头,试探地道:“奴才哪知道太子妃的心思,不如……殿下您去问问她?
唉,只是听泊春说起,今日太子妃有些疲累,早早便吹灯睡下了。”
太子沉默看他一眼。
汀南麻溜动手,推着太子来到太子妃所在的院子里。
今晚是泊春守夜。
她正坐在门内打盹,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打开了门。
迎面看清来人后,泊春神情一怔:“殿下?太子妃睡下了,不如明日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令子的眼神给打断。
泊春识趣噤声,恭敬低头退了出屋。
等汀南走了出来,房门被关上后,泊春纳闷问小令子:“这大晚上的,太子用晚膳了吗?而且也不提前说上一句,就来找太子妃,太子妃都睡下了……”
小令子一敲脑袋:“你提醒我了,我让人去厨房给殿下端一碗鸡汤小菜配粥,再将太子妃让熬的汤药送来。”
屋里,
太子倚在榻边,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
床榻两边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过于坚毅锋锐的眉眼。
这时的林净月,比白天温和客套的太子妃,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碰得见,摸得着。
他漫不经心探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
良久过后,房间里突地响起一声嗤笑。
太子压下唇角的嘲讽,毫不留情收回手,正要唤汀南进来。
还未彻底收回的手被人拽住。
“殿下来了怎么不喊醒我?”林净月躺在枕头上,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太子抽出去。
太子没有说话,眸子下移,瞥在她脖颈间,呼吸骤然一乱。
林净月注意到了,将薄被往上拽了拽:“殿下?可用了晚膳?我让小令子传晚膳……”
“不用了。”太子挪开视线,却没有抽回手,“孤听小令子说,你有事寻我。”
林净月沉默了下,没有问他打算遵泰丰帝的命令,还是……
“殿下可是在生我的气?”
“孤为何生气?”
林净月哑然松了手,收拾好睡乱的衣服后坐直了身体,披散头发靠在枕头上。
见太子静静看着她,林净月刚要跟他说破某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就听传来一阵敲门声:
“殿下,您累了一天了,先用些晚膳吧?”
太子眉头微皱,正要喝退小令子,林净月拦了一下:“殿下奔波劳累,可不能饿坏了身子,我陪殿下用膳吧。”
太子没有反对。
*
圣旨已下的消息传到草原,没过几天,草原来人和忠勇侯定好了时间:三天后,漠北城外五百米处和谈。
定在这一处,既是为尊重大渝朝的太子——听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
又为自身安危着想——古有力士百步穿杨,可没听过谁能五百步外射中目标的。
时间地点定好之后,忠勇侯便命将士在此搭建高台,修整道路等等。
“嗐,有什么好搭的?只怕这台子还没搭好,草原又又又反悔了。”
“不一定,以往都是秋末才南下打谷草的,现在才热了今天?不过说实话,我也担心草原趁和谈之际,绑了太子殿下,拿他相要挟……”
“嘘,这可不能胡说……”
“……”
忠勇侯走在军营里,几乎处处都是类似的声音。
往各个郡城走上一遭,钻进百姓多的地方一听,如此揣测比比皆是。
不过也不怪他们,草原实在没有信誉。
上一次,也就是泰丰八年——整整打了两年多,和谈商量好的契约,都还没过呢,草原就又南下了。
草原的承诺,就跟放屁似的,谁信谁是傻子。
“石鸣鱼、萧染青、郑越、郑长安留守漠北城,和其他将领一道看住四处城门,一有不对立刻鸣鼓。”
“忠勇侯、朱福、郑津、左常渊、吴庸等人随孤往城外和谈,其他人守在近处,随机应变。”
“另外……”
和谈前,太子有条不紊安排好一切事情,并带上大夫闻白,派了太医莫疾留在城中照顾太子妃。
林净月听了罗掌柜和吴庸的禀告,得知了太子的谋划,这几日一直心中坠坠。
太子安排好漠北城中的一切事宜,回府和她一同用了晚膳,握了握她的手后,转身回书房继续忙碌。
翌日,天空浮起一抹银线。
太子坐上马车赶往城主府忙公务,直到黄昏前两个时辰忠勇侯前来,他才换上朝服,迎着百姓的欢呼声,和五千兵马一道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