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黎是在深夜时分被送回荣国公府的。
她天黑未归,荣国公夫人本就担忧不已,得知人是被萧晟送回来的,情况还不大好,她一下子就站起了身。
“什么叫不大好了?”
荣国公夫人看着眼前侍女为难的神色,只觉得一阵眩晕。
她好端端的女儿出了趟府,回来就不大好了?
柳嬷嬷急吼吼地冲进来:“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荣国公夫人又觉得腿软了,她扶着两边侍女的胳膊,赶紧往烟霞居去。
路上又遇到了赶来了傅晏琅兄弟俩。
“母亲!”
“阿黎出什么事了?”
荣国公夫人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又被周边侍女牢牢扶住。
傅晏琅和傅晏铭兄弟俩索性亲手去扶,母子三人带着一大群下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烟霞居的门口。
就见房门大开,侍女们匆匆往来,各个神色都掺进惊惧,好像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
一进院门,荣国公夫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身子一软,被傅晏琅牢牢扶住。
“母亲!”
“四殿下!四殿下!”
荣国公夫人此刻也顾不得礼仪周全了,她几步冲上去抓住了萧晟的袖子。
“我家阿黎、阿黎她发生什么事了?”
有侍女端着水盆从屋子里出来,她余光瞥见那里头竟是红得发黑的血水。
“阿黎她好端端地出门,怎么回来就——”
萧晟沉着脸道:“国公夫人,您暂且放心,阿黎她没有性命安危。”
“就是、就是她的脸……”
脸?
听见他说女儿性命无虞,荣国公夫人总算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可见他一言难尽的神情,胸腔里的心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她来到屋中,看到床上昏死过去的傅安黎,只一眼,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软倒了下去。
她看到了什么?
她的女儿,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通红一片,好似被人活活剥了脸皮!
后头跟进来的傅晏铭兄弟俩也被这场景吓得呆住。
傅晏铭愣了一瞬,然后捂着嘴就冲了出去。
傅晏琅只觉得自己也好似呼吸不过来了,他去扶荣国公夫人。
“母亲,快起来,四殿下说了,阿黎她性命无虞的……”
说到最后也哽咽起来,人生在世,脸面二字,若是毁了容,那日后阿黎该怎么办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国公夫人实在不忍心去看傅安黎那张脸,她质问萧晟。
“四殿下,阿黎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晟此刻也没心思去计较她的失礼,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轻轻一碰,脸皮就掉了?”
傅晏铭吐完回来,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萧晟的话,又觉得胃部在翻涌了。
“我请了御医来看,查不出任何缘由。”
“怎么可能呢?”
荣国公夫人恍恍惚惚地坐下,呢喃着:“连御医署的人都查不出缘由……”
“紫茗!”
傅晏琅看到跪在床边哭泣不止的紫茗,忽然大步上前,将人连拉带拽:“你说,你家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萧晟也追问:“她有没有往脸上敷过什么东西?”
“有,有。”
紫茗哭着点头:“一种叫雪容膏的药,那药效果极好,能滋养肌肤……”
萧晟打断她:“药呢?”
“药、药早就用完了,已经有半个月都买不到了。”
紫茗想起了什么,急忙爬起来,冲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将抽屉里用完的瓷瓶抱出来。
“殿下,夫人,公子,就是这个!”
萧晟打开盖子,只闻到一股极为清幽的香气,本想叫大夫看看可有何蹊跷,可瓷瓶里头干干净净,竟是一点残留也无。
紫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将雪容膏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一开始傅安黎被蜜蜂蛰得满脸包,好了之后非说自己的脸不比从前。
紫茗一边抽泣一边说:“可奴婢们瞧着,小姐的脸分明是和从前一样的。”
“这事儿柳嬷嬷可以作证。”
众人又看向柳嬷嬷。
柳嬷嬷上前一步,附和道:“是,那段时间,小姐格外注意自己的容貌。”
“后来还命奴婢们去各处搜寻能滋养肌肤的好药。”
萧晟眸光一凛:“这个雪容膏,就是这么来的?”
“是。”
紫茗垂着头,哽咽道:“是庄子上的农户,来送新鲜蔬果的时候,谈起他有个在广阳城做富家妾室的表亲。”
“原本年老色衰,早已失宠,可忽然间得了一种秘药,不仅重新获得了主家的宠爱,还在三十岁的年纪有了身孕。”
荣国公夫人眉头蹙得死紧,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自己那个女儿做出来的事。
“所以她就买来了这种秘药,用在了自己的脸上?”
用在脸上的东西,怎能这般不小心?
紫茗慌忙摇头:“不是的,夫人,小姐她也很谨慎的。”
“那雪容膏,她是用在我们下人身上,又请大夫看过,确认不会出差错,才上了脸的。”
萧晟深吸一口气:“那农户叫什么?他那远亲嫁的主家又姓甚名谁?”
“除了阿黎,用过这雪容膏的人还有谁?你们那日请的那里的大夫来看?”
“这所谓的雪容膏,又是从谁手上买来的?”
“你好好想,不要漏过任何一个人名。”
萧晟眸光狠辣,这分明就是一场针对阿黎的局!
可怜他的阿黎,他不过离京一年,竟然就遭了这样的算计!
他看向荣国公夫人和傅晏铭兄弟俩的目光都带上了怒意。
如果不是这家人偏心亲女……
傅晏熹!
紫茗在努力回忆这半年来有关雪容膏经手的人和事,荣国公夫人母子三人焦躁不已。
萧晟忽然看向荣国公夫人,咬牙切齿:“定是那傅晏熹!”
“不可能!”
荣国公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反驳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晏熹她是性情冷淡了些,不好与我们亲近,可她也绝对做不出来这样恶毒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那还有谁会这样恨阿黎?”
萧晟冷笑着反问:“国公夫人,这么多年阿黎在你身边长大,满京城谁不赞她的礼仪规矩?”
“除了傅晏熹,她在京中难道还有别的仇人吗?”
荣国公夫人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