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冰面和第一层冰面的距离差不多是两米不到。
沈无舟重重地摔在冰层上，顾不得背部的钝痛，动作迅速地扶着墙边站起来。
肉排的速度和沈无舟差不多。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肉排顾不得冰面的滑腻，直接滑向动作最缓慢的那群老人！
“我要活下来！”
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入血肉，鲜血溅染了肉排的脸。
“我要活下来！”
沈无舟没有出手阻止。
游戏的规则很残酷，没有死亡就没有活路。
这个情况下，他救不了人。
能够尽量地保住自身，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拉少数人一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肉排看起来有些癫狂，刀子毫不留情地刺透了四个老人的身体，腥臭的味道很快充满了冰冷的空间。
第五个老人想要反抗，然而衰老的身体过于孱弱，他的刀子只在肉排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口子。
猩红在浅色外套上洇开，彻底激怒了肉排。
伴随着一声粗口和熟悉的杀戮声音，最后一个老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游戏目前的活人数，从17人骤降到12人！
肉排擦了擦刀子，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望，喘息着站起身来。
他的心脏跳动得厉害，极限情况下，大脑也转得飞快。
船手里有枪，但是刚刚的杀戮，船并没有出手制止。
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船不想制止，换句话说，自己的举动合乎他的利益。
“我、我没别的意思。”
肉排将刀子顺手塞进口袋，举起自己的双手作投降状。
他面对着沈无舟等人，强行压住粗重的呼吸，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我、我也没有办法，规则说的，第三层只能活十四个。”
“我们现在达标了，是不？第四层活11个，只要再杀掉一个就行。”
“你看，至少这……”
肉排的眼睛往小男孩身上扫了一圈。
林识渺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讲话。
沈无舟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枪，对肉排的话不知可否。
肉排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刚刚杀人吓的。
“这个第二层的十分钟和第三层的八分钟，我们可以和平共处，对、对吧？”
冰面中央，猩红色的规则投影和新的十分钟倒计时刺着沈无舟的眼睛。
他拿捏着时间，等到肉排有些如芒在背才开口。
“这样好了。”沈无舟简洁地说，“下到第四层之前，我们两方先置换一次【门票】。”
肉排一愣。
旋即，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的心跳又开始加快，砰砰的声音撞击着的大脑。
置换【门票】。
沈无舟居然主动提出了置换【门票】？！
他这次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肉排心头，涌上一阵惊喜。
“有条件的。”
沈无舟看着肉排剧变的表情，感到一阵恶心。
不能把肉排和弹幕里的人想得太简单。
沈无舟在之前的游戏里，表现出来的性格是偏向于谨慎和冷漠的。
这样的性格，不可能轻易把【门票】直接全部换给肉排。
尤其是，阿方的母亲临死前喊了那句“十五张门票是有用的”。
这种情况下，正常思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换掉或许有用的门票？
全换，反而惹人生疑。
“先跟你换五张。”沈无舟说，“你那里的【门票】总共就五张，先前我还拿走一张。”
“就相当于，用你的四张换我们的五张。很公平吧？”
“下一层，再换回来。”
沈无舟故意将手松了松，从袖口漏出一截枪管。
“五张，你可以随便挑。”
“如果食言，后果不用我多说吧。”
肉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他不可能当着沈无舟的面直接拿出手机看弹幕。
而沈无舟只是用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他，看得他有点毛骨悚然。
“那行、行吧。”肉排咬咬牙，打了个寒颤。
“我、我们下一层一定还回来。但、但是，你们一共十五张门票，另外的十张……”
沈无舟顺势下了个台阶。
“下一层暂时不用死人。如果你们信守承诺，下下层我们可以再换。”
肉排咬咬牙，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摸手机，看看弹幕大佬怎么说。
船这个人阴恻恻的，他根本弄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眼下，只能先答应他的条件，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没问题。”
肉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四张【门票】。
“大、大佬，您这边的五张，我是怎么……？”
沈无舟指了指旁边歪七扭八的老人尸体。
“放下武器。”
“那边的八张票，我们这里的七张票，你可以随便选。”
肉排点点头，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
他抓紧时间选了五张花色不同的【门票】，将自己手里的【门票】塞给沈无舟以后，迅速捡起刀子离开了。
沈无舟低下头，给其他人看肉排换过来的另外四张【门票】。
第一张，干锅牛蛙。
第二张，酸菜鱼。
第三张，椒盐大蛇。
第四张，爆炒水蛭。
沈无舟没忍住，再次低头看了看第五层。
第五层那坨像是螺一样黑乌乌一团的东西，居然是水蛭？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句话是和尚说的。
他望着那五张票，额头被汗水浸得透湿。
“我们之前都忽略了。”他小声说，“游戏当中，我们……我们七个，是没有办法全活的。”
和尚看看【门票】，又看看规则。
“船，你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和尚声音不大，但这话一出，沈无舟感到空气凝固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林识渺护着小男孩，主任挡着外科医生，都默默地往两边散了散。
妇女和儿童都是弱势群体，但是他们的家人并不希望他们受伤。
“现在怎么办？”林识渺轻声问，“船，你觉得呢？”
沈无舟能听出林识渺语气里的担忧。
最终有用的【门票】，一共就只有五张。
但是他们这一组，有七个人。
根据规则第七条，想要利用“无痛告别装置”往上升，手里必须有【门票】。
他们这一组人，可能十几分钟后就会开始自相残杀。
没有人敢动沈无舟，但是其他人……
沈无舟注意到，林识渺的拳头微妙地收紧了。
“规则没有漏洞。”
沈无舟实话实说，头一次感到心口滞闷。
所有人都看着他，林识渺站在离警察很近的地方，而外科医生紧紧攥着主任的手。
“我的建议是，先别想那么多，先降到第五层吧。不然的话——”
噗嗤。
沈无舟的话被利刃刺透血肉的声音打断了。
他抬头望过去——
这次遭殃的是警察，猩红色从他的心口位置蔓延开来，刀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林识渺抽出刀刃，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眼睛通红。
“6个。”他艰涩地说，看起来随时可以呕吐。
没有人说话，外科医生的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忍不住开始啜泣。
主任跟和尚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想到林识渺会做出这种行为。
就连一向没有什么波澜的沈无舟，也着实愣了一下。
就力道而言，这一刀比捅进老太婆喉咙的那次更狠。
而林识渺在彻底杀死警察之后，光吐就吐了半天。
“我没办法。”林识渺抬头看他们，“我没办法。我选他是有原因的，他一个人，离我又近。”
“他死了，不会触及到你们任何其他人的利益。”
他转向沈无舟，小男孩胆怯地躲在他怀里，眼泪从那双大眼睛里滚落下来。
“船，你还省了一发子弹。还有领导……”
林识渺对着主任，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
“你的存活几率变大了，暂时也不会有人对你动手。不是吗？”
没有人指责林识渺的行为。
极端的情况下，人为了活命，道德感变得虚无缥缈。
主任很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应该是你嫂子存活概率变大了。”
林识渺没有再说话。
“干正事儿吧，”沈无舟说，“现在只剩十一个人了。到第四层为止，这里应该都不会再死人。”
他目光隐晦地扫了一眼冰面。
那根跟着他们一起坠落的黄鳝，就在角落里一具靠坐在墙边的尸体下方。
肉排则像之前一样龟缩在他们对面，刚刚这里发生的动静，显然也已经被他的手机悉数记录下来。
弹幕有点热闹非凡的意思了。
“哇塞，船那边开始自相残杀了。恭喜主播，存活人数11，撑到第四层都不成问题。”
“先别扯别的，先看看换来的【门票】。”
“别说，真的被老兄猜对了，真的是五种图案啊！”
“如果是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这几张票对应的都是人类的话，那上面的图案应该很好解吧。有大能没有？”
“肉排，我知道了。我研究过一点密码学和符号学，阿方的妈妈说的确实没有错。”
“嚯，楼上厉害！谁呀？”
“我是警署的，昨天才从游戏里出来。很巧，阿方跟我在同一场游戏，他死了。”
肉排吞了吞口水，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
他抓着手里奇奇怪怪的五张票，紧盯着弹幕内容。
自称是警察的那个Id，很快发上来一段话。
“在死人之前，对面有老年男性、老年女性、男性、女性和小孩。”
“o是old的首字母，K是kid的首字母。”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问题是肉排，对面很可能也解出来了。 ”
“对啊主播，你要怎么样让对面扭转态度，觉得你这边的牌没有用，然后心甘情愿把牌给你呢？”
肉排没有说话，弹幕还在不停地讨论着。
“现在能确定的一点是，船不会轻易用子弹和枪。”
“兄弟们，从船之前的谨慎换票、票面随意挑选的态度来看，我认为他很可能没有解出门票真正的含义。”
一条弹幕跳出来，吸引了肉排的注意力。
在观众们的好奇声中，那个Id打上来一段很长的文字。
“船的性格是偏向于谨慎的，我分析过他之前的游戏，他不干没把握的事儿。”
“要是他笃定这个【门票】有用，或者他已经凭借一些线索，解开了这个【门票】的含义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同意肉排换票的。”
“牢牢把票握在手里，然后坑死肉排。”
“但是你们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那个弹幕加了一个笑脸表情。
“船在低头看肉排换过去的票，实习医生在杀死同组的人。”
“他们自己恐怕也走投无路吧。哈哈哈！看来这个游戏，坑真的很多啊！”
直播画面里，沈无舟突然有了动静。
弹幕安静了一瞬间。
肉排和其他观众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无舟踏过冰面，弯下腰，然后——
捡起一根死去的黄鳝。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在拿到黄鳝的一瞬间愣了几秒钟。
等他细致地将手中这根黄鳝打量完毕，这才又大步走回去，和其他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啊对了，你们还有没有注意到一点？”
弹幕有些急切：“船这把真的没有解开什么东西！”
“他居然跟其他人一起讨论！我的天。如果他真的想到了什么，按照平时的正常情况，大概率也会自己独活吧。”
“支持！”
肉排看着沈无舟的背影，感觉一阵恍惚。
他不怀疑弹幕大佬们说的话。
他们的所有推理和分析，都比他自己一头雾水地乱撞要来得好太多了。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这些大佬们就分析出了这场游戏的真相！
至于沈无舟那边的情况，大佬们说得也很有道理。
也就是说……
船这种级别都没有分析出来的东西，他分析出来了？
船讨论了那么久都还没有确认，他甚至在第一层的倒计时还剩几分钟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
肉排脑子晕晕乎乎的，看着直播间的数据，竟然在冰冷的、血腥味浓郁的养殖场里，感到一丝欣慰。
这一把……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出去以后，他的直播间数据也会起飞！
至于危机……
出去了，一切都会很快好的吧？
一定是这样！
“哈哈哈，既然这样的话，肉排，我们干脆利用黄鳝，把船往错误的方向引吧。”
“就看看能不能成功了。如果可以的话，甚至你可以直接攥紧这些票，干脆就别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