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白金星连忙拂尘轻扫,语气带着惯常的圆滑与谨慎:“天王息怒。此乃大道生死战,由混沌大道意志见证,非我等所能直接干涉。况且……那至尊太阳星,如今已成龙潭虎穴,帝君……不,那暗日之主选在此地,怕是存了借助地利,甚至……引那两位归来的陛下关注之意啊。”他话语末尾,声音压低,带着不言自明的深意。
殿内众仙神闻言,神色各异,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太阳帝君竟走到了这一步……自毁道基,投身黑暗!他这是被逼到了绝境啊!”
“何止是绝境!帝俊与东皇太一陛下自起源战场归来,这至尊太阳星,岂能容他这‘后来者’久居?”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这是不甘心被清扫出门,要行险一搏!”
“搏?拿什么搏?那暗日大道虽诡异强横,无限接近太素仙帝,但终究未至。”
“更何况,他选择的对手是紫微道子!那位可是引动天婚,得天道垂青,气运正隆啊!”
“气运?在绝对的实力和主场优势面前,气运又能支撑几时?别忘了,那是在至尊太阳星!”
“是那暗日之主经营了亿万年的老巢,更是帝俊与东皇太一陛下的诞生之地!天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禁忌手段?”
“此举着实恶毒!以二位仙子为要挟,逼江断潮不得不战!”
“紫微道子若接战,便是踏入死局。若不接,道心受损,日后修行恐再难寸进,且那暗日之主必然言出必行,太阴星危矣!”
“哼,依我看,这暗日之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标,或许不只是紫微道子和太阴本源,更是想借此战,向归来的两位陛下……示威?或者说,证明他有资格继续占据太阳星?”
“疯了,真是疯了!此战无论胜负,都必将引发天庭格局剧变!”
“若暗日之主胜,吞噬紫微气运与太阴本源,一举踏入太素仙帝,届时,太素仙帝之中,谁还能制他?”
“若紫微道子胜……那太阳星权柄又将归属何方?两位归来的陛下,又会是何态度?”
议论声不止于凌霄宝殿。
南天门处,值守的巨灵神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望着那划过天际、留下久久不散暗红轨迹的战书流光,瓮声瓮气地对身旁的持国天王道:“乖乖,这太阳帝君是彻底不要面皮了?打不过就玩阴的,还拿人家道侣威胁?”
持国天王怀抱碧玉琵琶,面色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琴弦,发出几声杂乱无章的音符:“大道之争,本就残酷。他只是将这份残酷摆到了明面上。此举虽恶,却有效。江断潮……别无选择。”
各路星君府邸、仙家洞府,此刻也神念交织,议论不休。
财神赵公明抚摸着身旁黑虎的额头,沉吟道:“赌注不小啊……旧日太阳帝君的神位权柄,加上新生的暗日道果。若江小子能赢,收获难以估量。但这风险……太大了。”
三霄娘娘中的碧霄性子最急,柳眉倒竖:“那暗日混账,欺人太甚!我们能否……”
琼霄连忙拉住她,摇头道:“不可。此战已得大道见证,外人插手,必遭反噬。一切,只能看江断潮自己的造化了。”
而在一处清虚缥缈的仙山之中,几位古老的存在也投下了目光。
“太阳星……终究还是要乱了。”一位道袍老者轻叹。
“帝俊、太一回归,旧主与新君的矛盾本就不可调和。这暗日之主,不过是将其提前引爆罢了。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另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紫微当兴,此乃定数。然定数之中亦有变数。此战,便是那最大的变数之一。且看那应劫之人,如何破局吧。”
整个天庭,都因这一封突如其来的战书而震动。担忧、震惊、幸灾乐祸、冷眼旁观、暗中谋划……种种情绪与算计,在祥云仙雾之下涌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了紫微仙宗的道子峰,等待着那位刚刚缔结天婚、气运加身的紫微道子——江断潮,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是畏战退缩,道心蒙尘?
还是慨然赴约,直面那几乎必死的杀局?
风暴,已因太阳帝君的疯狂而掀起,而天庭,只是这席卷诸天风暴的前奏舞台。
紫微仙宗,道子峰。
昔日喜庆的红绸尚未完全撤去,与天婚时留下的万千霞光瑞霭交织,却再也压不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肃杀。
那一道划破天际、带着不祥暗红流光的战书,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所有紫微仙宗弟子的心头。
道子峰,寝殿内,广寒仙子与太阴仙子,这两位新娘,此刻脸上已不见半分大婚时的羞怯与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忧虑与惊惶。
她们紧挨着坐在玉榻边,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断潮……”广寒仙子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努力维持着平日清冷的仪态,但眸底深处的恐惧却如寒潭涟漪,层层漾开,“你不能去!那是陷阱,是十死无生的绝地!”
太阴仙子更是直接抓住了唐寰宇的衣袖,语速又快又急,带着哭腔:“夫君!你听姐姐的!那暗日之主……他已不是过去的太阳帝君了!”
“他吞噬了太多太阳本源深处的负面与寂灭,引动了亘古长存的‘永夜暗面’之力,如今的至尊太阳星,已有一半化作了他的‘暗日神域’!”
“在那里,他的力量近乎无穷无尽,可污秽万法,侵蚀仙元,更能引动人心最深处的黑暗与恐惧!连……连帝俊与东皇太一陛下遗留的部分法则烙印,都似乎被他以某种诡异的方式扭曲、利用了!”
她仰起脸,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泪痕:“我与姐姐身负太阴本源,对太阳的变化最为敏感。我们能感觉到,那暗日神域……它是有生命的,它在呼吸,它在咆哮,它在渴望吞噬一切光明与生机!”
“你虽得紫微道统,气运昌隆,但毕竟修行日短,如何能与在那等绝地经营亿万年的疯魔抗衡?他拿我们威胁你,就是算准了你会去!你若去了,正合他意!”
广寒仙子深吸一口气,接话道,声音愈发凝重:“不仅如此。我们怀疑,他强行抽取、炼化太阳帝君神位权柄,并非仅仅是为了提升力量,更像是一种……献祭!”
“以旧日的神位与荣光,向那不可名状的‘永夜暗面’换取更恐怖的支持。”
“他如今的状态,虽未真正踏入太素仙帝之境,但在那暗日神域之中,恐怕已能与初入太素的仙帝强者短暂抗衡!”
“他这是在赌,赌上一切,要么吞噬你的紫微气运和我们的太阴本源,借此真正踏出那一步,成就前所未有的‘暗日仙帝’,要么……就是拉着所有阻碍他的人和事,一起陪葬!”
两位仙子你一言我一语,将暗日之主的可怕与至尊太阳星如今的险境剖析得淋漓尽致。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侍立在远处的仙娥们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站在她们面前,身着常服,神色平静的唐寰宇,却似乎并未被这恐怖的描述所动容。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太阴仙子脸上的泪珠,动作温柔而坚定。
随后,他看向广寒仙子,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并非轻蔑,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从容与自信。
“广寒,太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唐寰宇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甚至,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他踱步到窗前,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仙宫阁宇,望向了那遥远星海中,光芒却带着一丝晦暗的至尊太阳星。
“暗日神域?引动帝俊、太一遗留的法则?向永夜暗面献祭?”
唐寰宇轻轻摇头,“他走的,不过是一条早已被前人尝试过,并证明是走不通的歧路罢了。”
“极致的黑暗,若无法包容乃至衍生光明,终究只是虚无,是寂灭,是自取灭亡。他以为占据了地利,却不知那至尊太阳星,既是他的主场,也可能……是他的囚笼,是他的葬身之地!”
此言一出,广寒与太阴仙子都愣住了。
她们能感觉到唐寰宇话语中的强大自信,但这自信的来源,她们却无法理解。
“夫君,你……”广寒仙子眸中带着困惑与担忧,“莫非你已有了应对之策?那可是他经营了亿万年的老巢啊!”
唐寰宇转过身,眼中仿佛有周天星辰在生灭流转,深邃无比:“应对之策?自然有。但最重要的,并非具体的策略,而是‘势’。”
他走到两位仙子中间,握住她们微凉的手,缓缓道:“太白金星看得明白,暗日之主此举,一是逼我,二是向归来的帝俊、太一示威,证明他有‘资格’继续占据太阳星。但他算错了一点,或者说,他低估了我,也低估了那两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