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奚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退却，孟漓川已经从床上起身，重新穿上了衬衫，边扣扣子边往外走。
那种强烈的存在感从南奚周身退去，她才放松下来，棉签丢进垃圾桶，药水拧上瓶盖放回原位，后脚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南奚的右耳还没有好全，虽然已经拆了纱布，但里面还需要上药。
这段日子在医院照顾孟漓川，所以上药经常不能按时，右耳又有严重的趋势，听别人说话都像隔着一层什么。
南奚自己涂完药，便去哄呦呦午睡。
到了晚饭时间，徐阿姨又过来了一趟，专程来做晚饭。
这几天又下了雪，外面积雪深厚，来回一趟不容易，南奚不想让她奔波，便说以后她来做饭，让徐阿姨不用麻烦。
徐阿姨收的是孟漓川的钱，雇主没发话她自然不敢擅自罢工。
只见孟漓川没什么反应，南奚注意到徐阿姨试探的眼神，便在餐桌底下伸手拽了拽孟漓川的衣摆。
孟漓川稍微侧过头，明知故问：“怎么了？”
南奚硬着头皮说：“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可以啊。”孟漓川语调轻扬，徐阿姨刚要说感谢的话，孟漓川话音一转，扭头定定看着南奚，“但是，你能给我做几顿饭？”
“我……”南奚张了张嘴，犹豫着说，“做到你伤势痊愈为止。”
孟漓川扯唇：“就算伤筋动骨一百天，申城的冬天那么长，我痊愈了冬天也不会过去，徐阿姨到时还不是要来回奔波。”
南奚哑然，孟漓川一语刺破她的遮掩：“还是说，你本来的打算就只能留到那时候？”
餐桌上久久的沉默，南奚无话可说。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孟漓川是为了呦呦才受的伤，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丢下他不管，这个人情她就算还不完，但能还多少就算多少。
等到孟漓川彻底痊愈，她还是会继续原来的计划，带呦呦离开申城。
孟漓川从南奚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笑容讥讽：“南奚，你比申城的冬天还要冷。”
外面的雪即使再厚，也会在春天到来时融化。
但南奚是没有春天的。
或者说，孟漓川在她这里，等不到春天。
孟漓川撂下筷子，离开餐厅回了主卧。
徐阿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说：“都怪我，其实我的工作也没什么的，就是来做做饭而已，工资比我以前多出好几倍，而且先生很体恤，雪天还会多给路费，这点儿困难真的不算什么……”
南奚宽慰道：“徐阿姨，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挂怀。”
呦呦迷茫地看看南奚，又看看主卧方向：“妈妈，帅叔叔是生气了吗？”
“……嗯。”南奚夹了一块剔除鱼刺的鱼肉到呦呦碗里，“因为妈妈做了让帅叔叔生气的事。”
呦呦边嚼鱼肉边沉思：“做错事的话，只要好好道歉，我相信帅叔叔一定不会计较的。”
话落，徐阿姨也生出几分期待。
只要南奚肯服软，依照孟漓川对南奚的喜欢程度，肯定会不计前嫌。
可南奚说：“不一定是做了错事，他才会生气，我们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
徐阿姨的期望落空，整个人都灰败几分。
但又觉得南奚的选择也不该被她的期望、或者类似的期望绑架。
南奚聪明、独立、执着、善良，如果她有自己的选择，那么一定是当下最适合所有人的选择。
这么一想，徐阿姨又想通了。
徐阿姨走后，呦呦也睡下了，南奚在厨房把煨了几个小时的鸽子汤盛出来，端着去敲主卧的房门。
笃——笃——笃——
接连几下，没有反应。
孟漓川许久没在南奚面前生过气，南奚一时间还真有些难办。
刚打算转身就走，面前这道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孟漓川倚在门框上，趾高气昂的样子：“才敲三下就没耐心了，我记得你不是个这么容易不耐烦的人。”
南奚解释：“我没有——”
话没说完，孟漓川又道：“就知道可着我欺负。”
天大的一口黑锅降下，差点儿压弯南奚的腰。
“还不是因为你脾气大。”南奚小声嘀咕。
但因为听力受损，她耳中的小声嘀咕，落在孟漓川耳中，就成了大声密谋。
“我对你还脾气大？”孟漓川反问，他也觉得自己背了一口黑锅，他对南奚哪里还有脾气可言？
敲第一下门的时候他就走到门边了，后背的伤口都扯不着他的步子，不过就是再端了敲两下门的架子，外面就没了动静，他怕南奚说走就走，赶紧开门，果不其然，南奚都已经转身了。
他哪里还敢再有脾气？
南奚说不过他，把碗往前一递：“鸽子汤，也是补身体的。”
孟漓川垂眸，鸽子汤看着没什么油花，是他喜欢的清淡口，闻起来鲜香扑鼻，他问：“你亲自做的？”
南奚点头：“嗯，下午炖上的，你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把汤喝了吧。”
孟漓川终于满意一点，接过汤碗，站在门口就喝了起来：“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
孟漓川低头看汤：“过两天有个酒会，你陪我去参加。”
“我不去。”南奚一口回绝。
孟漓川放下勺子，白瓷勺和碗沿磕出一声脆响。
“拒绝这么快？”到底谁的脾气大？
南奚说：“你的伤也没好，不能喝酒，去参加什么酒会。”
孟漓川：“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位置，最多的就是应酬，已经推了一周多的，别的都算了，但是这场酒会很重要。”
南奚：“那你让邱闻陪你去，不行吗？”
“行啊，”孟漓川说，“你们俩一起，他负责挡酒，你负责照顾我。”
孟漓川知道，劝南奚是没有用的，但是一旦利用她的愧疚，那么这一招将屡试不爽。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得为了公司去社交，你要是真的不陪我去，我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你的良心会安心吗？”
南奚突然感觉良心痛痛的。
孟漓川趁热打铁：“三天后，城滨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