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多人啊？”有人从常蕴劼旁边走过。
“哎呀，你不知道，一个钓鱼佬钓出来一个大东西出来！”
“大东西？什么意思？”
“就是……哎！就是死人的尸体啊！”
“老天，这么吓人？！男的女的？”
“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最多二十五六岁。”
说话的人走远，一旁的常蕴劼停住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脑袋一时嗡嗡作响。
年轻的女人……二十五六岁……
手里的桔梗花还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上一秒常蕴劼还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这一刻却仿佛坠入冰窖，每一根血管都透着寒意。
他看向前方攒动的人群，良久，迟钝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子，一片黯淡无光。
随后，常蕴劼迈开步子，朝着桥的方向走去。
他越走越快，跌跌撞撞，途中撞到好几个人。
咒骂声传来，但常蕴劼恍若未闻，一直往前走，桔梗花的花瓣随风飘落，下一秒被踩在脚下。
来到栏杆边，河里的打捞员正在打捞，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味。
常蕴劼停住，无法再往前走一步，脚下仿佛生了根，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视线无法移开一下，死死盯着打捞员。
来到江边，宋冉又感受到死前的痛楚，她同样看着江面。
难道咒术施完，宋妍把她的身体扔回来了？
她有想过让常蕴劼知道自己的死讯，但没想过是以这么一个惨烈的形式。
被分尸又在江底泡了这么久，不要想都知道会有多可怕，她自己都不敢看。
“出来了！出来了！天呐，还穿着新娘服！”
常蕴劼浑身一震，手里的桔梗花掉落在地上，花瓣四散。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常蕴劼不管不顾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往尸体的方向去。
“先生你干什么？！不要靠近！”两个特警上前拉住常蕴劼。
但男人像是疯了般，居然去推特警，两个警察一时没预料到常蕴劼会反抗，被一把挣开了。
“先生！站住！你这是犯法的！”
特警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常蕴劼脚步发虚，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抬上来的尸体，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女尸穿着婚纱，裙边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她的脸被打捞员用衣服盖住，维持了最后的体面。
一靠近，混杂着淤泥鱼腥的尸臭扑面而来，旁边的打捞员戴着面罩也忍不住干呕。
常蕴劼却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高大的身体踉踉跄跄，仿佛随时会跌倒。
怎么可能？宋冉怎么会死？
这不是宋冉，这不可能是宋冉，他不相信……
吸进胸腔的空气仿佛夹杂着刀片，每一次起伏便竖起数千片刀刃划过胸腔内侧。
喉咙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常蕴劼眼前一阵发黑一阵发白，脚下仿佛踩在棉花上。
忽然胳膊被抓住，身后的特警追了上来，一把控制住常蕴劼。
“先生！麻烦配合我们的工
作，不要破坏现场！”特警一脸严肃道。
但常蕴劼耳朵仿佛灌了水般，听不清楚男人在说什么，他甩开男人的手，咬牙道:“滚！别碰我！”
“先生请你配合……”男人又要抓常蕴劼的却被猝不及防打了一拳，嘴角立刻见了血。
常蕴劼面无表情地朝男人挥了拳头，胸口剧烈起伏着，淡漠的眸子此时一片赤红。
他转过身，摇摇晃晃朝着前方的女尸走去去。
打捞员也看到他了，上前想要阻拦。
常蕴劼面上没有表情，没有一丝犹豫地将靠近阻拦的人都打了，就像是一个犯病的精神病。
“滚开，别挡路。”他的声音低哑，攥紧的拳头骨节凸起，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md！你是疯子吗？！”被打的打捞员怒了，也不管什么了，几个人上前揪住常蕴劼的衣领挥起拳头。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混乱，过来拉架的特警，加入混战中的其他打捞员。
常蕴劼身材高大，加上发了疯一般，不要命的出手，完全不顾自己会不会受伤，三四个大汉居然一时都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来，挡住女尸脸的衣服被掀开，露出面目全非的脸。
刚才还在发疯的常蕴劼，在看到女尸露出的耳环，一时间停住了手，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砰——拳头一个接一个落下来，常蕴劼身体摇晃，随后跪在地上，膝盖重重撞在柏油路上。
但他恍若没有感觉，不出手抵抗也不躲藏。
“够了！别打了！”赶过来支援的警察将打捞员拉开。
常蕴劼跪坐在地上，脸上全是伤，嘴角渗出血，他用衣袖擦了一下，眼底却依旧毫无波澜。
他看着前方的女尸，江边的风将她的头发吹起，挡住了脸，就算看得见，也不一定能认出来，那是一张被水泡的腐烂膨胀极其可怖的脸。
“警官，这真不怪我们，你们也看见了，那个人就是疯子，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人。”
“对啊对啊，我们不还手，他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好了，你们今天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去局里记个笔录。”
说话的人是一个年长的老警官，他抬头看向常蕴劼。
“先生，麻烦你也配合一下。”
常蕴劼扶着栏杆想要站起来，膝盖传来剧痛，又跌坐回去。
他没有听见身边的人在说什么，视线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女尸。
“都说了这个人是疯子，你说话他听不见。”旁边的打捞员愤愤回道。
老警官顿了顿，顺着常蕴劼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女尸，一下子清楚发生什么了。
“等一下吧，他应该认识这位死者。”
这句话说出口，现场霎时静了下来，就连刚才还愤愤不已的打捞员也沉默了。
常蕴劼喉咙一阵腥甜，捂住胸口咳嗽起来，下一秒嘴角渗出殷红的血，分不清是伤口流出的还是郁结于心吐出的血。
宋冉看着那刺目的血液，呆愣住，胸口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常蕴劼是因为她这样的吗？
她看着常蕴劼试了好几次，才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着前方那具女尸走去。
到了女尸旁边，常蕴劼缓缓弯下腰，不顾这刺鼻的恶臭味，伸出手撩开挡住女尸的头发。
忽然，宋冉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如果看到是她不成人样的脸，常蕴劼会怎么样？
常蕴劼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在发抖，尤其是掀开发丝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喉咙仿佛被瓦砾割破般，只是呼吸都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眼眶不知是被江风吹的，还是刚才挨了拳头，竟一时涌起潮湿的雾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无法看清女人的脸。
喉结上下滚动，常蕴劼费力地睁大眼睛，却依旧看不清。
膝盖传来疼痛，支撑不住，常蕴劼高大的身体摇摇晃晃，随后跪在地上。
他闭了闭眼睛，缓缓睁开，一滴泪滚落下来，带着身体炙热的温度，刚滴落就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宋冉微微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常蕴劼。
她没有看错吧？常蕴劼刚才是……流泪了？
是因为她吗？
常蕴劼一直是冷漠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没有见过男人流泪。
而现在，常蕴劼因为她流泪了。
宋冉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该高兴吗？没有，该难过？也没有。
她只觉得心口泛起淡淡的酸涩。如果她没有死，或许会觉得高兴，至少常蕴劼这样冷漠的人，会为了她流泪。
但是一切都晚了，宋冉又感到脑袋传来炸裂般的疼痛，低下头一看。
果然，她快消失了。
这次又严重了，如果有人可以看见她，估计会以为是一个模糊的投影。
她抬头，看向常蕴劼，眼睛里写满了悲伤。
常蕴劼低垂着头，发丝遮住眼睛，看不清楚表情，他攥紧了手心，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女尸。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看清那张腐烂得不成样子的脸，常蕴劼依旧感受到了冲击。
但他却没有半点想呕吐的念头。
就算是面目全非，常蕴劼依旧能认出来这个女人不是宋冉。
紧绷的那根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常蕴劼踉跄地跌坐在后面。
胸腔里霎时窜起一股气流，让他无法控制地笑了一下。
他伸手遮住眼睛，耳边朦胧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胸口砰砰的心跳声尤其响亮急促。
他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变得疼起来。
不是宋冉，幸好不是宋冉，幸好宋冉没有死。
刚才还感到冰冷的阳光，此时却变得有温度起来，常蕴劼抬起头看向天空，眯起眼睛。
周遭的人群看见常蕴劼又是打人又是笑的模样，确信这个男人疯了。
因为寻滋扰事，常蕴劼被带回了警局，在局里做了笔录。
本来判定他扣留十五天，但是老警官那边接了个电话，过来说了几句，常蕴劼就被放了。
松懈下来，他感到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般疼起来，但常蕴劼的心情却很好。
他从局里出来，常邑派的保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二少爷，董事长要我们带你回去。”保镖队长恭敬道。
常蕴劼并没有感到惊讶，表情平淡的嗯了一声，便上了车。
正好，他也要回去找苏萱萱，问她宋冉在哪里。
无论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看见宋冉。
路上，常蕴劼睡了过去，梦里他又来到那个江边。
只是这次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江面上一片平静，令人恐慌的不安感笼罩四周。
明明是青天白日，常蕴劼却感到比夜晚还要冷，他走上栏杆朝下看去。
江面平静无波，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抹红色渐渐浮了上来，常蕴劼心口一紧，心脏砰砰直跳。
随后他看见穿着染血的婚纱的宋冉从江面浮出来，她的脸和刚才那具女尸一样可怖。
在梦里常蕴劼感到混乱，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分明记得那具女尸不是宋冉。
为什么又是宋冉？
常蕴劼胸口发闷，攥紧拳头，死死盯着江面上的女人。
忽然，宋冉睁开了眼睛。
常蕴劼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喘着气。
是梦，不是真的。
宋冉还好好活着。
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常蕴劼遮住眼睛，他要赶紧找到宋冉。
车子到了常宅，常蕴劼从车上下来，进了别墅。
客厅里灯火通明，常邑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当看到常蕴劼身上的伤，顿了顿，眼底的火焰腾地一下窜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跑到别的地方给我丢脸！”
常蕴劼垂着眸子，站在沙发前，沉默不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乌镇找宋冉吧？我已经听说了，那天送到宋家的盒子，那丫头不知道死哪里去……”
“爸，”常蕴劼抬眼，打断了男人的话，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警告，“请你说话注意点。”
常邑不可置信，虽然常蕴劼一直冷冷冰冰，态度冷淡，但向来不会违背他的命令。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他说了的话，常蕴劼就会去执行，还没有像现在这样。
“你，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让我注意，我注意什么？！”常邑气得胡子直抖。
常蕴劼表情依旧平静:“这是我和宋冉的事，我会找到她，不用爸来插手。”
“你和宋冉的事？”常邑又惊又气，“你疯了是吧？现在要和你订婚的是宋妍，不是那个冒牌货！”
常蕴劼眸光暗下去，冷冷道:“爸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朝外走去。
“站住！”常邑的怒吼声在身后传来，但常蕴劼置若未闻，继续往外走。
“来人！把他给我抓回来！”
一时间旁边的保镖围过来，把常蕴劼困住。
常蕴劼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二少爷，请你配合一下。”
保镖刚碰到常蕴劼，就被一拳砸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