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百川在旁边冷冷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心里一阵一阵地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边是疼爱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边是抓住最后的机会只想吸自己血的顾家人。
顾母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舍不得自己的离开。
他突然能够理解到了苏念琳当时，夹杂在他和顾家之间，进退两难的处境。
被人拉扯之间，全然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顾百川更加后悔自己之前对苏念琳所做的一切，然而却已经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如果念念还在，她会让我怎么做？
顾百川眼前浮现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用着软糯的嗓音说。
“不管你做出什么抉择，我都支持你。”
然而睁开眼，却是一片虚无。
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吗？
顾百川自暴自弃地想。
理智告诉他，做了错事的人应当遭受惩罚。但是顾家对于自己，这么多年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养育。
出于私心，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顾百川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薄薄的唇肉被自己咬得发白。
路老爷子将他的纠结看进了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心软了。
“给你们五十万，就当是补偿了。”
“才五十万？”
顾母瞬间就不乐意了。
这对于路家才多少钱？打发叫花子呢。
顾母愤愤地想。
她正准备起身走到路老爷子身边理论，却被眼疾手快的顾怀安及时拽了回来。
顾怀安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冒犯人的话，惹得路家人不开心。
“谢谢路爷爷，这些就已经够了。”
“我妈不怎么懂得跟人打交道，刚才我妈说的那些，若是冒犯了您的话，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路老爷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他上下打量了顾怀安一番，看到眼前的女人用尽了心思打扮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被路老爷子猜了个七七八八。
顾母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十分生气。
她被顾怀安带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质问道。
“你干嘛拉我？他们路家这么有钱，简直不把我们当成人看，才给这么点。”
“妈！你小声点！”顾怀安看了看四周，她们两人早已成为路家人看热闹的对象，瞬间羞红了脸。
“这么多人看着呢。五十万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我们再自己想办法。”
顾母只好听从女儿的命令，偃旗息鼓，直到一顿饭结束，都没有继续再折腾。
饭后，顾百川主动将顾家人送到路边，贴心地问道。
“妈，用不用我送你们回去。”
顾怀安眼前一亮，想要增加和顾百川相处的时间。刚想爽快答应，却被顾母不留情面地拦住。
“不必了，现在你已经是路家的人了。”
“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可攀不上你们家的关系。”
说罢，她也不再在乎那么多，正巧路边来了一辆空闲出租车。
顾母毫不犹豫地先行拉开了车门，回头叫住顾怀安。
“车来了，快走！”
顾怀安还愣怔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看着顾百川，眼底饱含着思念。
“你……在路家怎么样？”
两人再次见面，已经早就没有了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熟稔。
上次被顾怀安强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手心仍然有些热热的。
顾百川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正不知怎么接话时，顾母又重新冲了回来。
“你这个死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磨磨唧唧地还不肯走，一会司机都等得不耐烦了。”
“难不成你也想跟着这个没良心的人跑去路家？也得照照镜子看看人家路家要不要你。”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倒贴的女儿？！”
顾母彻底不再在意自己的形象，什么难听的话都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顾怀安的手腕，手腕间瞬间被捏出血红。随后顾母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扯着顾怀安上了出租车。
顾怀安挣扎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风中。
林婉清从顾百川的身后徐徐走来，戴着翡翠手镯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顾百川的肩膀上。
“洛洛，”林婉清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这么多年来，你始终是受苦了。”
说罢，两人默契地不再言语。
林婉清起初对顾母的一切举动仅仅只是猜测，然而今天一起吃了这顿饭后，让她切身体会到了儿子的不易。
……
回到路家的别墅后，几个人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各有各的顾虑。
“洛洛，你刚说的想一个人住，是真的吗？”
林婉清秀眉微蹙，对刚才席间顾百川所说的话耿耿于怀。
自己才和儿子相认不久，还没好好地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又要分开的话，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顾百川转头望去，看见林婉清充满期盼又有些失落的眼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洛洛，”林婉清咬住嘴唇，“如果你实在想一个人住的话，能不能过一段时间？”
“让妈妈再好好看看你，跟你再相处一段时间。已经错过了你长大的那么多个瞬间，妈只能珍惜现在跟你相处的每分每秒了。”
语气里满是卑微的祈求。
林婉清从小被娇纵长大，向来是大小姐的性格，唯有在自己儿子面前，放低了姿态。
顾百川不是不理解作为母亲的小心翼翼，只是他心里仍有种说不出来、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不是一意孤行，逼着让我留下来。
而是尊重我的意愿，即使我有可能会离开，但她依然没有过多干涉。
顾百川仔细地分析，有些感动地想。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让他感到有点陌生。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林婉清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瞬间笑开了花。细长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脸颊也随之变得粉红。
“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还是知道心疼妈妈。”
“等明天，妈亲自把你的房间整理整理，让你在家里住得更舒服。”
“只是，妈还有一件事。”
林婉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没说出口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刚才在席间，她眼睁睁看见顾母和顾百川之间熟悉的互动，顾百川不停出口提议让顾母夹菜，都是他们顾家人爱吃的。
林婉清只能像外人一般，偷窥他们的亲密。
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酸涩，羡慕那个女人霸占了顾百川这么多年，被真情实感地叫了那么多年的“妈”。
而自己只能独自坐在顾百川小时候所住过的房间，一次又一次地抚摸他的照片，就连相框都被摸得掉色。
她嫉妒那些她从未拥有过的母子快乐时光。
良久，林婉清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
“你能不能，也叫我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