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将军府。
萧烈一夜未眠,脸色铁青地听着心腹参军的汇报。
派去景州接应的探马带回了令他如坠冰窟的消息:黑风峪伏击失败!
世子胤稷被神秘军队救走,范文镜先生仅以身免,两千北狄骑兵和一千五百步卒几乎全军覆没!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萧烈暴怒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那么多兵马,埋伏偷袭,竟然连一个黄口小儿都杀不了?”
“还有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李金刚的人?”
参军战战兢兢地道:
“将军,据溃兵描述,那支军队装备极其精良,有一种能发出雷霆巨响、喷射火焰的铁管,威力巨大!”
“还有一支重甲步兵,刀枪不入,陌刀所向披靡…不…不像是李金刚麾下的风格…”
“不是李金刚…”
萧烈瞳孔猛然收缩,一个名字立马浮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那就是…赵暮云!只有他!只有他的朔州军才有这些奇怪的武器!”
他踉跄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赵暮云插手了!
这意味着他不仅没能除掉胤稷,反而彻底暴露了自己勾结北狄的事实,更招惹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
“将军,现在怎么办?世子若回到晋阳,振臂一呼,加上张焕他们…”参军的声音带着恐惧。
萧烈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能让他回来!绝对不能!”
他喘着粗气,急速思考着:“立刻关闭四门,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给我严密监控所有与胤氏有关联的官员、将领府邸!”
“尤其是那些之前跟张焕、王贲走得近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还有!”他咬牙切齿,“立刻派人去…去世子府和陛下那里,加强护卫!”
“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再去查!查清楚赵暮云的朔州军到底到了哪里?有多少人?”
一道道充满杀气的命令从将军府发出,晋阳城瞬间风声鹤唳,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萧烈知道自己唯有以铁血手段,强行镇压所有可能的反抗,才能争取时间,等待北狄的下一步支持,或者…寻找其他出路。
......
燕京,北狄南院枢密使韩延寿府邸。
气氛同样凝重。
范文镜狼狈不堪地回来,将黑风峪之败跟韩延寿说了一遍。
尤其着重描述了朔州军那种“雷霆火炮”和“刀枪不入的重甲步兵”的恐怖。
同为胤人,范文镜是左贤王的谋士,韩延寿是娄烦王的王相。
即便韩延寿当上了南院枢密使,理应向范文镜汇报才是。
然而韩延寿却是娄烦王的继父,又是燕云道的本地大族。
并且范文镜这一次调动的兵马,全是隶属于韩延寿的南院。
这三千多兵马,竟然没回来多少,范文镜当然理亏。
“两千精锐骑兵,一千五百步卒…近乎全军覆没…”
韩延寿的声音冰冷,“范先生,虽说你是左贤王的谋士,可是向我保证过万无一失的。”
范文镜哭丧着脸道:“韩大人息怒!我实在未曾料到,那赵暮云竟敢深入河北,而且…其军械之利,远超我等想象!”
“那火炮之声,犹如天崩,绝非人力可挡啊!”
“赵暮云…又是这个赵暮云!”
韩延寿眼中杀机毕露,“我家大王也是多次败于他手,现在又屠我数千精锐!此子不除,必是我大狄心腹大患!”
这时,一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将领开口道:
“枢密使,如今之计,问责已是无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
“赵暮云救下胤稷,下一步必然剑指晋阳。若让胤稷在赵暮云支持下重掌河东,于我大狄不利,而我们燕云首当其冲!”
韩延寿深吸一口气,问道:“拓跋将军有何高见?”
拓跋将军立马回复道:“赵暮云精锐既然出现在河北,其朔州必然只剩下普通士兵!”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向右贤王请示,兵分两路,一路佯攻朔州,牵制赵暮云回援,另一路直扑晋阳,助萧烈稳住局势,或者…干脆换一个更听话的代理人!”
韩延寿目光闪烁。
他只担心赵暮整合河东之后会觊觎燕云道。
至于出兵攻打赵暮云,那是兀突骨单于和右贤王兀罕要考虑的事情。
见韩延寿没有表态,拓跋将军又道:
“大胤投靠过来的王磐、白守仁、周德全那几个人,他们在河东应该还有些能量,或许可以让他们在城内制造些混乱,配合我军行动。”
韩延寿沉吟良久,然后看向范文镜,故意问道:“范先生,你觉得如何?要不你先回圣京一趟,将我等的计策汇报给单于,让单于给右贤王大人下令?”
范文镜的主子左贤王人在辽东与高句丽人作战,他没有依靠,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自己伏击失利,损兵折将。
“我愿跑这一趟,那请韩大人和娄烦大王静候佳音。”
......
西京,左丞相府。
杨岩也很快收到了河北黑风峪之变的消息。
他独自坐在书房中,看着地图,久久不语。
“果然…赵暮云出手了。”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预料之中的了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雷霆手段,精准狠辣…先救世子,再图晋阳。萧烈,完了。”
他深知,经此一役,赵暮云的声望将如日中天,而世子胤稷对其必然感恩戴德,倚为臂助。
一个整合了朔州军力、拥有大义名分并且展现出恐怖战斗力的新兴势力,即将在北方崛起。
这远比一个内斗不休、甚至可能引狼入室的萧烈掌控的河东,更符合当今天下众多士族的利益,但也…更让他感到不安。
因为赵暮云太强了,强到超出了他的掌控,甚至超出了李金刚的掌控。
“陛下啊陛下,您若再执着于先南后北,只怕待您平定江南,回头北望之时,面对的将是一个比北狄更加可怕、更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了…”
杨岩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提醒不会被采纳,冯亮和李金刚都沉浸在眼前的胜利和南方的富庶之中。
“既然无法改变大局,那就只能尽我所能,为大奉,也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了。”
杨岩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他铺开信纸,开始给他在陇右和剑南的心腹写信,指令更加明确和急切:
加速渗透,不惜代价拉拢关键人物,掌握军权…
他甚至开始暗中指示,加强与朔州方向的商业往来,尤其是采购一些朔州特产的“蜂窝煤”和“卷烟”。
这既是为了了解朔州虚实,也未尝不是一种示好和预留的接触渠道。
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杨岩开始为自己找一条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