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神伤了片刻,
任亨泰收起了对私下流连青楼楚馆的眷恋,
转身向衙门里走去。
他突然回想起林豪刚才还提到了要见房牙,
心中顿生困惑,
他林大相爷还要买房?
可陛下刚赐了他一套大宅,
租房就更不可能了,他有地方住,
不对!
这大逆不道的狂悖之徒是想卖了御赐的大宅!!!
......
都察院,
内衙的西苑,
是涉案犯人单独隔离审查的地方,
刚刚处理完问询记录的杨彦,满脸凝重地走进了苑门,他准备找一起负责审查的“副手”商议案情。
正好御上一名胖御史带着几名文吏手捧着卷宗,向外走去,
众人当即见礼,“卑职等拜见杨佥都!”
杨彦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审查的情况如何?”
“刘佥都,他在哪?”
他口中的刘佥都,指的是佥都御史刘观,
此人早在洪武十八年就中进士入仕,地方历练之后便调入都察院,是一名资历深厚且具有很强断案能力的老御史,
杨彦除了有刘三吾这个老师,其他各方面都比不过他。
按规矩,此次官员私德案子牵连人数较多,
卓敬便安排仇视林豪的刘观,与杨彦两名佥都御史牵头开展封闭式审办,
由于分化林豪阵营的需要,
卓敬刻意安排杨彦为正,刘观为副,
这令志在立功并对付林豪的刘观,很是不满,
不过在实际的审办过程中,
刘观凭借着卓敬的暗中授意,以及自己在都察院的资历获取了主导权,
杨彦对此也是很是无奈,但也接受现实,
于是,
刘观坐镇都察院,亲自审讯那些有确凿证据,或者被抓现行的官员,
而那些被检举私德有亏的官员,就由杨彦带人传唤或者上门进行问询调查。
胖御史抬手指着卷宗,答道,“大部分在查的官员,都招认了青楼狎亵的事实,这些是画押的供词。”
“眼下就剩下胡季安,还有那‘海关六贵’了,”
“刘佥都正准备提审他们。”
杨彦面露凝重之色,
终于只剩下他们七人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杨彦心里很是担忧,他们七人会不会做出对林豪不利的证言,
在他看来,“海关六贵”都不是什么好鸟,随时可会因利出卖林豪,
而胡季安虽然名声更好一些,但是一旦查出了黑料,也难保不会交待一些对林豪不利的供词。
“好,尔等先把供词拿过去收整清楚,”那胖御史对着随行的文吏摆了摆手,
不等文吏们领命称是,
他便朝杨彦拱手再一拜,“杨佥都,卑职领您过去参加提审。”
杨彦先是微微一愣,
而后想到参办此案的人都是卓敬的心腹,
卓大人是巴不得我深度参与胡季安和“海关六贵”的审查,
让我和林兄对立起来,
眼下也就他们七人没交代了,
所以,卓大人的心腹们,才这么“热心”地帮我接触案子。
杨彦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只有掌握更多的最新情况,
才能更好地帮上林兄。
来到提审室时,
端坐公案后的刘观正绷着脸,一手抚着自己的长胡子,一手翻看着卷宗。
见杨彦到来,他心中的不悦更甚一分,
但还是站起来客套地见礼一番,
审办这七个靠山强大的顽固分子,本就艰难,
还要让一个后生在此次差事里,冒到自己前头,
换谁能舒服?
可已经到案件的收尾阶段了,
该给的基本脸面,还是得给,
卓大人让对方参办案件的目的,也就在此,
反正审查的主导权,在自己手里,差事办成,分功劳自己是头功。
刘观一边吩咐文吏搬来一张大椅,放到公案后,一边将七人的卷宗递给了杨彦,并简单地说着案子的情况。
说话间,
一名文吏进屋禀报,说七名犯官已经提来。
刘观直接忘了和杨彦招呼一声,直接下令,“带进来。”
杨彦眉头一蹙,眼下但要办正事,他只得选择暂且忍耐,于是绷着脸坐到了公案后新添的大椅上。
都察院护卫很快便带着胡季安和“海关六贵”入内。
他们七人看到公案后坐着一脸严肃的杨彦时,先是一愣,
旋即又面露不屑之色,
他们对都察院的审查人员安排情况,并不清楚,
之前只有刘观在提审他们,
现在杨彦突然列席审讯主位,又没有好脸色,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杨彦背叛了与林豪的“情分”,选择是来对付在自己几人。
“砰~”
刘观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废话不多说!”
“本官已经提审尔等多次了,尔等拒不配合,”
“这次是最后一次,”
“识相的速速把罪行交代清楚,否则本官就大刑伺候了!”
杨彦眉头微颤,
大家都是官员,而且是以私德之罪羁押,
上来就要动用大刑?
之前的审问再怎么拒不配合,也不至于此吧?
只听,
赵勉厉声呵斥道,“刘观匹夫!你敢用私刑?”
“信不信老夫传信出去,马上就会有一堆参疏淹死你?”
俞通渊语带轻蔑地说道,“大刑伺候是吧?甚好!”
“本侯离开沙场许久,正想回忆一下皮肉之苦的感觉,”
“你姓刘的赶紧动刑,今日本侯吃多少痛,改日出去,必定双倍还你!”
“砰~”惊堂木的重击声再度响起,
刘观怒不可遏,“混账!赵勉!俞通渊!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尚书和侯爵?”
“你们现在只是区区海关文吏,”
“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公然威胁四品官员?”
“本官今日定要治你们的重罪!”
潘同嘲讽道,“刘大人,治重罪的话,前几次问话,本官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你倒是赶紧治啊!”
陶赫道,“刘大人,你是御史,上来就喊大刑伺候,哪有这样审案的?”
孔印道,“可能人家业务不精吧。”
胡季安摆着手,开始装老好人劝和道,“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刘大人,我们都是清白的,还是速速放我们出去吧。”
刘观气结,连惊堂木都懒得拍了,站起身怒斥道,“尔等这些悖逆狂徒,仗着有林豪的撑腰,一个劲地与本官作对,”
“每次审问,都口出狂言,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本官豁出一切,也一定要收拾了尔等!”
回应他的是,
内侍的尖锐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