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怎么会是这样的形态跑”?
我满脸疑惑的,从他手中接过望远镜,也朝那个黑点的方向看去。
车辆在崎岖的沙地上颠簸晃动得厉害,
我双脚用力蹬着车底,努力保持平衡,
生怕因太过晕眩而无法对焦。
调整一会后,终于是看清了那个黑点,果真是严莉莉。
可眼前的场景却是有些让我大惊失色,
她的行动姿势怪异极了,根本不像人类。
只见她四肢并用,整个人几乎贴在沙地上,俯身拼命向前奔跑,不对!是爬行。
她的手掌和膝盖在粗糙如磨砂纸的沙地上快速划过,
每一下都像是在与天然的砂纸做亲密摩擦。
我皱着眉头,再继续观察到,她的手肘和膝盖处的衣物应该是早已磨破,
露出的皮肤已经可以用血肉模糊形容,这是真正的皮开肉绽!
不知道她在这黄沙中持续了多久这样的“奔跑”
原本娇嫩的皮肤,此刻像被无数的小刀反复切割,
绽开一道道可怖的口子,
皮肉外翻,一些不多的鲜血渗出后又迅速被滚烫沙地吸干,
只留下皮肤表面一道道血痂与沙砾紧紧粘在一起。
用触目惊心形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可她却像毫无知觉一般,依旧疯狂地爬行着,
那模样就像某种受了惊的野兽在不顾一切地狂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杨开路的声音传来。
我没立刻做出回复,只是缓解了一会晕眩以后,继续观察到
她的表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固住了。
除了嘴巴一张一合急促地呼吸着,
脸上的神情就像是被定格在了极致的恐惧之中,
毫无变化,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无尽的惊恐。
我心里暗自思忖,
如果这个所谓“妖”的手段,是通过把人的精神困在最深的恐惧中,从而获得躯壳的控制权。
那么这凝固的表情就可以说得通了。
确实,我们讲“外邪入侵”,多是在人精神疲惫,思绪涣散时才有可乘之机。
而恐惧无疑是精神最涣散的时候,也就是入侵的最佳时机。
人总是会出于本能,总会把那些最害怕、最不堪的记忆深深隐藏起来。
不然还怎么正常生活呢?
天天被这些恐惧和尴尬纠缠,日子还怎么过?
马大哥此时回复到杨开路:“一会过去看了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目前情况来判断,实在是诡异啊!”
随着车辆不断加速,逐渐靠近目标,
电台里“滋滋啦啦”地传来声音,
这次是吴教授沉稳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这是个大沙坑,按我的经验判断,多半是深沙区。
我们这辆车拉的装备太多、太重了,
要是贸然进沙坑,返程上坡时大概率会陷车,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要是我们两辆车都贸然下去,很可能两台车都会被困住。
为了保证设备安全,也为保证万一陷车后还有救援的可能性,小马,你们开车下去,把严莉莉带回来。
这里离之前“水漫金山”的地方,对于我们人来说是有点距离了。
但是对于宏观上的地形来说,可不算太远,
要是一会再受那边影响,导致沙丘移动,说不准我们都得被埋在下面。”
吴教授刚说完,还没等马大哥回话。
谭队长急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在坡上停稳就马上下来帮忙,你们小心点!”
马大哥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简短有力地回复:“收到!”
随着我们的车不断靠近,与严莉莉的距离越来越近。
突然,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一般,直挺挺地倒下,一动不动了。
没过多久,我们稳稳地停在她身边。
此时她趴在地上,头朝下,因为刚才她的行为像断了线的木偶。
对方这突然的急停,导致她因为受到力的影响,
朝着下方又滑动了一段距离,导致沙子几乎掩埋了她大半个身子。
我们赶忙下车,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她翻过来,生怕她在沙地里窒息。
马大哥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直接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睛,似乎在观察什么。
我也赶忙凑过去,只见她的眼白几乎全黄了,还布满鲜红的血丝,
眼球表面沾着不少沙子,看来那怪东西不太会控制眨眼,
只有风沙进了眼睛,肉体本能地眨眼,才没至于让眼球表面全是沙子。
不然此刻怕是已经看不到她的眼球情况了,大概率是整个眼眶里都是沙子了。
再看她脸颊两侧,泪痕混合着沙子,一道道的,显得格外凄惨,这更证实了我们心中的猜测。
马大哥用手指测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放在脖子处感受脉搏,对着大家的目光说道:“还活着!”
话音刚落,杨开路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呼喊道:“莉莉,莉莉,你醒醒!你醒醒!
天亮了,起来了,上边补助下来啦,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可她毫无反应,就像陷入了一场无法苏醒的噩梦。
此刻,我们焦急地守在严莉莉身旁,除了一声声急切的呼喊,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的状况惨不忍睹,皮肤破损得极其严重,让人根本不敢随意挪动她,更别说搬运回车内了。
在这沙漠中,连本该行驶10万公里才会报废的轮胎,都可能会因为沙子磨损的原因,导致两三万公里就报废,
更何况是人的皮肤呢?
如果现在贸然移动,多半就可能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我们只能等待谭队长他们下来,
因为吴教授的年纪原因,那随身携带的医疗用品和医疗箱,都在他们车上。
我们不断呼喊的同时,时不时看向坡顶。
终于看到谭队长与张忠义快速往下跑来。
张忠义的速度竟然比特种兵退伍的谭队长还要快,
一边手脚并用的保持在沙子侧滑时候的身体平衡,一边大叫着:莉莉!莉莉!
足见他内心是何等焦急。
不一会儿,带着一阵沙尘,张忠义提着医疗箱匆匆赶到,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从中拿出绷带、消炎粉末、止血药物之类。
开始为严莉莉包扎时,他脸色严肃又紧张不做一言一语,只是一味的包扎,
在过了一会后,这张脸便布满了泪痕。
没错,张忠义竟在无声地哭泣。
谭队长和马大哥在一旁也赶忙搭把手,帮忙处理伤口。
杨开路则是回去收拾车辆后排空间为一会移动伤员做提前的准备。
我站在一旁,自知对医疗包扎方面和药物方面的常识了解不够,不敢贸然上前添乱。
站起身,我四处张望着,
心里纳闷,刚才她为什么会突然急停下来呢?
可这四周除了漫天飞舞的黄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毫无异常之处。
置身这片天地,我再次深深感受到人类的渺小与脆弱,
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就是宛如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时,张忠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莉莉,你一定会没事的,
莉莉,哥带你回家,咱们再也不出任务了。
咱们要像约定的那样,买一个小别墅,花园里再种满你喜欢的花,再生一堆娃!
莉莉,你可别吓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马大哥表情严肃,轻轻的使用棉签沾着碘伏清理着皮肤上的沙屑,
谭队长此刻眼睛也通红一片,强忍着泪水。
杨开路表情凝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此时我抬头看到吴教授站在坡顶,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下来,可能只是添乱的。
风沙呼呼的吹着,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脸,却也可以感受到他同样的焦急。
杨开路拍着张忠义的背,欲言又止,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吧,他们这些行走在最极端环境里的科考队,
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准备,说不准哪天就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
行走在这些角落里,又有谁说得准呢?
又有谁在乎呢?又有谁关注呢?
他们只是一直默默的做着自己的贡献。
哪怕是可能会因此牺牲!
而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之下,不会因为这点故事就发生改变。
天还是那片天,沙漠还是那片沙漠,
这角落里的故事无人知晓,只有山知道。
此刻被众人的情绪感染,我能感觉到,他们这并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
他们一定也经历了许多故事,不然大家不会流露出这般悲痛的神情。
之前在寻找严莉莉的过程中,大家看似有说有笑,其实我清楚,实则不过是在逃避内心的痛苦罢了。
我太明白这种感受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是笑哈哈的,
不会把痛苦和难过写在脸上,而是默默藏在心底,
这或许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