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云霄九重劫（三）
“嗡……嗡……”阵阵诡异之音盘旋回荡，那头布满第七十四层空间的外魔瞳孔狠狠闭合，五色洪流似击在铜墙铁壁之上，发出刺耳声响，虽一时抵御住了魂法侵蚀，可伴随着鬼哭狼嚎的惨叫，一片片黑雾疯狂逸散，漫天血瞳接二连三地扭曲起来——擎天法罩显然发挥了奇效。
李慕生锁定魂力与外魔碰撞之处，目露谨慎。外魔是后天种族，形态千变万化，本体或似鬼魔，或似雾气，亦或如眼前这般化身万千血瞳。“这外魔境界约莫化神巅峰，绝不超过炼虚！”明明占据绝对上风，他的神情却愈发郑重，云霄九重劫招惹的外魔竟如此孱弱，实在不合常理。
回想起方才此魔的恐惧之语，李慕生更是疑惑万分。这一世因修炼衍神法，金丹劫难时确有外魔闻声杀来，可前世两次冲击金丹失败，压根未曾遇到外魔，否则以他当时的薄弱神通，若被外魔阻断道途，绝无生还可能。起初，他以为自己中了心魔幻象，一边刻意配合，一边如临大敌，可如今交上手才发现，面前的外魔简直不堪一击，根本没有令他陷入幻象的资格。
“难道我前世的金丹劫当真招引过外魔却不自知？”李慕生意念飞速运转，推敲着外魔所言的真实性，前世那般薄弱，外魔为何不彻底泯灭他的灵智？
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丹田处突然传出一道破世龙吟般的长啸，一股艳丽至极的光霞滚滚升腾，药香沁人心脾——这是无量明丹的药力发作了！“莫非韩师叔所指，对夺舍之魂的好处是……”李慕生双眼一缩，震惊地朝上空望去。
此刻，那头实力差劲的外魔在擎天法罩吞噬下，气息已衰竭到极致，密密麻麻的血瞳仅余一只，黯淡无光。诡异的是，外魔仿佛自身也身处幻象，带着凶悍之色主动朝李慕生扑来。“你服用了无量明丹！”外魔意识惊恐万状，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一头扎入李慕生身前那团由丹力凝结的艳丽光霞中。
丹药之力瞬间汹涌围上，将外魔淹没得一干二净。目睹外魔所化血瞳发癫似的挣扎，李慕生幽幽喝问：“告诉本座实情！”“献祭本魔我不甘心……”外魔声音丧魂落魄，颤抖呢喃间意识突兀中断，永久消沉。
与此同时，无量明丹的光霞包裹着血瞳滴溜溜一转，浩大异象戛然而止，凭空消失。原地半空，只留下一缕发丝状的透明之物。“这是？”李慕生面色一惊，下意识将其摄回手中，一股无法遏制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捧着这发丝，竟像是在打量自己！
“嗡！”透明发丝自主融入手掌，下一瞬便毫无阻碍地穿进识海，被神魂小人一口吞下。整个过程快如念头一转，压根不给李慕生反应时间。随即，神魂小人浑身光华一闪即逝，看似毫无变化，可他却清晰感知到，自己的魂体变得完整了——若说之前是九，如今便是完美无瑕的十！
“那头外魔手里竟掌握着我的魂魄本源！”李慕生心中陡然一激灵，前世的他难道真的招引过外魔？而且外魔还将他的一缕魂魄本源摄入体内。至于韩师叔，想必早已看穿他的魂魄尚缺部分，才叮嘱他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无量明丹。此丹的功效显而易见：强迫召唤拥有魂魄本源的外魔，再将其诛杀，如此一来，他的夺舍之魂便能彻底完整。
蛛丝马迹串联出的猜测令李慕生有些不安，暗下决心突破后定要找韩师叔寻求答案。他深吸口气，强行平复心情——渡劫中分神，只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境。
云霄九重劫塔第七十五层，头顶红云与血雷交织，已互相融合三四成，四面八方的浩荡天威之下，李慕生的身躯显得渺小至极。颜仙纱衣角猎猎，流转的温和力量渗入经脉，平息着爆裂的法力。整整十几息时间，他嘴角溢着痛苦，屹立不动如入定石人，第七十五层的天劫之威已降临体内，五脏六腑、经脉丹田瞬间天翻地覆，扭曲变形，若非肉身强悍扛住，恐怕内脏早已挤压成肉泥。
“化。”李慕生强忍剧痛，舌下一枚鲜红丹药四分五裂，七天品溶血仙丹的药效顷刻间扩散，一汩汩新生精血在体内滋生，不断愈合破碎身躯。稍一稳定伤势，他满脸忌惮地扫向天空——劫云中蕴含着力、血、雷三法则的神通，每相融一分，他承受的攻击就壮大数成！若不迅速破劫，让劫云完全融合，即便不死也会因伤势过重渡劫失败。
“纪正宇在第七十九层才遭遇三法则的天地之力！本座的天劫竟发生了记载之外的变化。”李慕生眉头一皱，抬手间，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色手掌迎着劫云正面一拍。“轰隆！”劫云中分出一个庞大血球，与黑石碑无声相融，几乎同时泯灭。
李慕生意念再动，劫云上方突然落下一滴炙热泪珠，“滋滋！”颉利泪术法裹挟浑厚热浪，死死附着劫云，汹汹燃烧。“破！”他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入劫云，随身的元始剑吞吐凌厉剑芒一穿而过。“轰隆！”在两大神通轰击下，劫云震荡着轰然炸碎，而他刚一飞出，便已身处第七十六层。
入目四周一片虚无，仅中心位置堆砌着一方丈许云台，石台散发着纯粹的天地之力。身形刚定，李慕生只觉浑身发寒，毛孔根根竖起：“第七十六层，法力之劫！”他不及多想盘膝入定，死玄要术功法迅速流转，刹那间，从云台各处窜出一丝一缕的火热之感，一股股如野马般的暴躁灵气猛然自丹田爆发，化为炽热支流，汹涌撞进体内经脉，淡淡的氲气下弥漫着无限杀机！
刚刚愈合的经脉瞬息间再次破碎断裂——他此刻境界仍是化神巅峰，未打破瓶颈前，压根无法吸收天地法则的恶意灌注。“凝！”千钧一发之际，李慕生右掌回收，往小腹轻拍，一种色泽更艳的热流煌煌升起，正是火云仙瞳的功效。
此物花费一千两百灵晶，能在法力关提供最直接帮助，且本身属火属性，与李慕生法力极度契合，方一显现便无需多费心力催动，与他自身法力完美融合。不多时，丹田化为一片烈焰火海，元婴小人坐镇中央，全神贯注疏通引导。
随着运转速度加剧，李慕生浑身逐渐炽热，每运转一圈，嘴角便忍不住抽搐——天地法则“赏赐”的法力着实令人头疼。好在火云仙瞳作用渐显，一丝丝炽热氲气渗透经脉，盘旋回丹田后，他趁机不管不顾地全力运转死玄要术，此法本身也夹带渡劫之术，只是对云霄九重劫效果稍差罢了。
“定！”魔气滔天一卷，李慕生将所有汇聚的外来力量逼入一角，艰难凝成一颗拇指大小的法力之珠，元婴小人立刻张口一吸，暂时将这不断扭曲的珠子含在嘴中。驯服之后，此物便是天地法则的馈赠，待渡劫完毕，便会为他所用，助其真正蜕变，踏入炼虚领域！“嘭嘭！”感受到体内法力枯竭，他二话不说捏碎五枚灵晶补充。
识海一阵眩晕，李慕生已传入第七十七层，周边完全虚无，无劫云亦无法则压迫，孤寂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李慕生眼睛一缩，心神收束，瞳孔中刺目剑芒闪动，凝望四周。空荡荡的虚空中翻滚涌动，一颗颗巨大灵域显现，形状各异却都空无一人，连空气都无影无踪，整个灵域世界，只有他是活着的存在。
忽然，神识狠狠一沉，眼前模糊后，四周天地蓦然变幻，数以万计的人影闪烁出现。“爹、娘、阿弟、芸儿、绾绾、文叔、梁英卓……”从人群中找到记忆最深的几位，李慕生心脏揪痛，那些人仿佛看不见他，自顾自生活，一幅幅画面如潮水灌入脑中，他顷刻间接收了一段段庞大“记忆”——爹、娘、阿弟过完一生，老死病死；薛芸穿着最爱紫裙，含笑死在心魔关……
瞅着自身颜仙纱下的紫色道袍，李慕生苦涩一笑，他似乎始终记着当年那位女子。绾绾、文叔、梁英卓……他们既短暂又漫长的一生，最终都走向终点。下一刻，死寂灵域上突然席卷出一股苍凉之意，仿佛无尽岁月瞬间洗刷，一颗颗灵域无论大小统统崩碎，空间变得更加虚无。
李慕生目睹此景，鼻头微酸，一股抑制不住的悲伤灌满胸腔——生灵不能长生也罢，连万古长存的强大灵域也有凋零之日，那自己苦苦修炼，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最终都是陨落，意识被天地抹除。与此同时，他的神魂深陷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无边无际的孑然与落寞将其包裹，强盛神魂愈发黯淡，似随时都会熄灭。
外面世界，李慕生肉身盘坐不动，一团深黑浓雾却愈发浓厚，从手指蔓延至后背、脖颈，直至额头，渐渐幻化成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浅笑优雅，妩媚动人，两股气质交织更显明艳。“夫君，静荷从不怪你夺了无量明丹。毕竟合道无望，你我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女子目含柔情，凑在他耳畔轻语，“来轮回陪着妾身。”“来轮回陪着妾身！”
弹指间，一道道摄人心魄的魔音缭绕不绝，李慕生表情在这句话回荡千万遍后，嘴角最终浮起一丝解脱笑意。“此子道心如此一般，也妄图强渡云霄九重劫？本魔都不必引动他魂魄里的心煞之力，就能轻易蛊惑其自斩道途。”一道意识无声响起，自得中带着不屑。
然而，就在“奇静荷”倩影即将融入李慕生肉身时，一只包裹烈焰的手掌“唰”地从她腹部抽出。“见笑，本座就是再杀她十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通人心的外魔，你还不如幻成其他人效果更好。”李慕生猛一睁眼，双目清澈，禁锢着手中一团挣扎的黑色雾球，揶揄开口。
“哗啦！”话语落，一股白色火焰从手掌扩散，往黑雾球中狂涌，“嘭！”雾球化为阴森黑气冲天窜逃，短短半息竟泯灭元焰，在高空幻化成一个皱纹重叠的老妪鬼脸。“能轻易摆脱元焰，这头外魔的强度比丹仙图里衍生的还要强大！”李慕生眉宇一沉，心生警惕。
自从踏入第七十七层，他就知着了外魔的道，好在多种渡劫至宝及专门对付外魔的静心弥菇并非摆设，加之自身魂魄与道心坚定，假装沉沦只是为引出无形无迹的外魔。而这头外魔的现形，也让他明白，之前的化神外魔果真是被无量明丹吸引而来，本不该是云霄九重劫的一环！
“你一个夺舍修士，日后的合道瓶颈将变得更难数倍。即便渡过炼虚劫，两万余载后依然是你的死期！”外魔幻成的老妪鬼脸冷笑，仍在施展魔音蛊惑。“两万载……”李慕生一听陡然色变，结结巴巴道，“这增加的寿元未免太多了，本座都不知该多无聊！”
“嘴硬之辈，死！”外魔被戏谑语气触怒，浑身波动一起，一杆白漆骨矛在身前浮现，翻转间撕裂无形实力，一下破开李慕生的魂力封锁。“嗡！”一座美奂绝伦的珊瑚虚影迎去一轰，下一息，魂力构成的骨矛竟洞穿珊瑚法相，继续砸向他的识海。
“本座难道真被域外之地盯上了？”李慕生心中一咯噔，这头外魔的魂魄力量完全超过炼虚初期，甚至达到中期程度，否则珊瑚法相不至于被摧枯拉朽般破开！骨矛射来的同时，他的神魂突然一颤，莫名爬满褐色粗大枷锁，这一刻，半句法诀都无法催动，僵硬得不可动弹。
“劫塔第七十七层，魂魄之劫！”外魔与劫难一同杀至，李慕生陷入极度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