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流一愣,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
可是她的脑海混沌,只有模糊的杀意浮浮沉沉,她只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这里,可却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想醒来吗?”
稚童拿着她画的画,一张张地看。
徐一流只觉得心跳加快了一些,不解地说:“醒来?”
“是啊。”稚童不再倚着她,再一晃神,竟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徐一流看着她。
她说:“姐姐,你在做梦啊。”
“姐姐,你在做梦啊。”
眼前的场景忽然扭曲起来,溺水感紧紧包裹住徐一流。
直到有什么震了震。
“徐柳易!”
面前四个人皆看着她,神色各不相同,出声的是刘睿。
徐一流回过神:“怎么了?”
霍知也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你刚刚一直在发呆,也不说话,像没了魂一样,特别吓人。”
“对啊,我还以为你是伥鬼,妈呀。”刘睿拍着自己的胸口,平复下受惊的心脏,“你到底咋了?”
徐一流没正面回复,只是说:“有点问题,问题不大。”
肯定和那个小女孩有关就是了。
霍知也还想问什么,却被季衔星先一步问了出来。
季衔星盯着她:“真的没事?”
她说:“没事。”
徐一流笑了笑。
接下来,刘睿几人聊了聊记忆中的事情,对任务继续讨论,可惜没什么真正有用的结果。
季衔星不说话,大多数都是刘睿和霍知也斗嘴,偶尔柯丘丘劝劝,面色倒没有之前那般从容。
毕竟这个任务一直在揭露人最不堪的记忆。
剩下就两个人,说不准就是他和刘睿。
徐一流陷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掺和那些讨论。
稚童显然就是污染物,如果它想,它甚至不需要用那扇门就能让她坐在椅子上。
徐一流头一次在任务中感到不安。
这或许是她有史以来接触过最强大的污染物,即使它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害。
她真的有杀了对方的能力吗?
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连系统都被它完全压制。
徐一流隐隐预感到,它只是在遵守着系统的规则而已,如果它不想,她们或许真的要一直留在这里……
她在季衔星记忆里的时候,睡着前徒手剖开了胸口,妄想用剧痛给梦里的自己提示,让自己杀了污染物。
然而现实是,她一星半点的杀意都会被它察觉。
不知不觉,时间又到了。
……
“球球,老师来啦。”
她局促地站在妈妈身后,看着那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
男人的镜片反射出窗外的阳光。
也倒映出女人身后矮小的男孩。
徐一流不知道这又是谁的记忆。
……
“对不起,很恶心吧。”
柯丘丘自嘲地对她们说:“害你们也有了那种令人作呕的经历。”
如果不是污染物,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那种事情。
刘睿面色很差,没说话。
季衔星本来就不怎么说话,这会儿也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倒是霍知也,一拍桌子,怒声道:“对不起什么?那老登才该说对不起,你有什么错?”
“这种事让受害者说对不起才是真有病了!”
柯丘丘愣了愣,挤出笑来:“你说得对。”
刘睿支支吾吾地问他:“你后来报警了吗?”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太好多问,可是她到底经历了一遍,心底都是恶心和憎恨,实在忍不住。
柯丘丘默了默:“我没有。”
他偏过头:“我胆子小,不敢说,是后来另一个请他补课的男生报警了,我父母知道了后问我,我才说出来的。”
他那时没那么勇敢。
刘睿咬牙道:“他大爷的,这种人就该碎尸万断!”
柯丘丘露出浅浅的微笑:“我也觉得。”
所以后来在任务中遇到穿着囚服的男人,他便将他变成了很多片。
霍知也连连赞同。
几人说完这个话题,刘睿不禁发愁道:“马上该到我了……我们真的会死吗?污染物还在啊。”
她一边为自己的过去马上就要披露感到羞耻,一边焦虑死亡,屁股就像生了刺,怎么都坐不住。
她看向徐一流,徐一流似乎在出神。
这一次,徐一流没有再遇到它。
不知道是不是它玩腻了,不再想和她聊天。
那她们过完记忆的归宿是什么呢?永远沉睡的死亡吗?
徐一流不禁这么想着。
“你们怕死吗?”刘睿坐立不安地问。
可惜没人回她。
她说:“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过了答辩,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马上就能给妈妈买金手镯了……”
说着,一直脾气暴躁的她居然哭了出来。
“我妈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还没陪她过今年的生日,我好不容易才有能力给她买贵一点的礼物……”
霍知也别别扭扭地安慰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一边安慰一边看徐一流,眼中闪着坚定的光,丝毫没有慌乱。
徐一流:“……”
她自己都没有多少自信。
尽管每个人都不大乐意,指针还是走到了十分钟的位置。
也许十分钟真的不长。
……
“宝宝,可以查成绩了!”
女人的声音叫醒了正在酣睡的徐一流。
她从床上坐起来,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
“妈,多少分?你等等我,我们一起看。”
徐一流急切地跑过去,拖鞋都没穿。
卡顿的网站在两分钟后终于加载出内容。
511分。
女人愣了愣,笑道:“这考得不错啊!肯定能上一本,去年的一本线才505!”
徐一流没说话,嘴里的话都是不安:“这次试卷不难,我们老师说今年的一本线可能会高一些……”
“没关系,肯定能上。”妈妈不停地安慰她。
徐一流感觉,在这些记忆里,她的自由活动能力一次比一次差。
在这一次记忆中,她甚至无法再挪动手指,就像是被困在一具躯体内,看着外界的活动。
她看着这具身体怀揣着担忧度过了十几天,被妈妈安慰出的希冀最终在一本线公布的那日彻底破灭。
一本线是516分,她没挨上。
前三个志愿全部没有录取,后面保底的二本院校,她始终过不了心底那关。
高三她每日五点起,十二点睡,亲戚朋友都在攀比。
她最终选择了复读。
这一段回忆长得惊人,徐一流居然陪着她一起复读了大半年,见证了刘睿早五晚一的魔鬼作息,见证了她所有的暴饮暴食。
回忆结束在一模考试出成绩的晚上。
她考了488分,比高考时还差。
徐一流看到她站到了天台上,站了很久,最后靠着栏杆躺下,睡着了。
伴着风和死亡。